他看不懂。李禅秀会意,忙让人拿来纸笔。董远经历昨晚治伤后,倒是已经对李禅秀放下大半戒心,这时忙帮小舟道:“他叫木舟。”“木舟?”李禅秀重复,心中暗忖:木子李,看来是晋王的后人改姓了木。哪知小舟却摇了摇头,神情颇有几分无奈的样子,等士兵拿来纸笔后,他很快在纸上写:木舸。李禅秀:“……”“你叫木舸?”他挑眉问。木舸点头,又无奈看旁边的董远一眼。董远挠头:“呃,都一样嘛,我看那个字就念舟。”他当然认识,只不过是念错念习惯了。李禅秀:“……”虽然董坚早年当海盗,但发家时,董远应该有十岁了吧?竟然不识字?问过两人才知,原来董远这小子一到私塾就坐不住,是他自己不好学,只想出去舞刀弄棒。李禅秀:……行吧,知道你为什么莽了。接着又问木舸的身世,得知对方父亲年龄也不算大,如今才刚三十一,比李玹还小八-九岁。李禅秀算了一下,推测对方应该是晋王最小的儿子。晋王出事时,他应该只有一两岁,还不记事。据木舸说,自他有记忆起,他们一家就住在东南沿海的一个小县城,他祖父早年走南闯北,攒下不少积蓄,在县城中也是殷实人家。但祖父祖母对他父亲太过宠溺,把他父亲养成了游手好闲、不事生产,总想出去闯荡的性子。但偏偏对方身手一般,在外吃了几次亏后,终于老实,回家安安分分跟父母妻子一起经营船坊了。因为父亲年轻时总喜欢出去闯荡,不着家,与妻子团聚少,所以木舸至今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但董远算是他的兄弟。董远的爷爷董坚早年犯事,被官府缉拿,丢下一家人逃亡。董家的老弱妇孺无法养活自己,便到木家的船坊做工,也因此,木舸和董远算是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他们当时一个是主家的孙少爷,一个只是长工家的孩子。但木舸的母亲和祖父母待人宽厚,加上董远从小就皮实能打,木舸的祖父也有心想培养他,让他以后帮衬自己孙子经营船坊。只是没想到,后来流民起事,一些匪徒也趁势打劫,木家的船坊被洗劫一空,一家人顷刻一贫如洗。再后来,董坚在外面带着起事的队伍回到家乡,接走一家老小,也顺带接走木家人照拂。虽然身份、地位忽然对调,但董远性子大大咧咧,倒是跟木舸的关系一直如旧。只是后来董坚败逃荆襄时,流民义军分裂,木舸也在动乱中跟父母、祖父母走散,最后跟董远一起被董坚带到荆襄。说实话,董坚照拂木家,有几分看重木家造船技术的原因在,但更多是感激他们一家在自己逃亡后,接济了自己的妻儿老小。只是董坚很快死于范恩之手,之后木舸跟董家人一起逃亡,亲眼见董家人被杀的杀,病死的病死,最后只剩董坚。好不容易姚昌杀了范恩,接回董远,却只是把他当傀儡。后来他落到薄胤手中,更是连当傀儡都不如。最后董远实在忍不下去,咬咬牙,心一狠,带着木舸从荆州一起逃了出来。两人一路经历多少追杀、如何惊险,自不必说。原本到了汉水以北,他们以为就安全了,正打算去寻木舸的父母和祖父母,没料到会又撞到李禅秀手里。
李禅秀看完、听完两人的“话”,暗忖:木舸的祖父母,恐怕是晋王妃的家仆,当年是他们护着尚不知事的木舸父亲逃亡。李禅秀之前听父亲讲晋王的事时,得知晋王一家被害时,晋王妃的一对家仆侥幸逃脱,据说还带着晋王的一名后人。至于那位后人具体是谁,李玹还没查到,就被老皇帝李懋察觉,不得不中止查探。眼下听完木舸和董远的事,李禅秀几乎可以确定,那名侥幸被家仆救走的后人,就是晋王最小的儿子。而木舸就是晋王的孙子……李禅秀思忖完,又看向木舸,浅笑道:“如此算来,你父亲应该是我堂叔,我应该……称呼你一声堂弟。”木舸怔住,张了张口,回过神,忙又小心在纸上写下一句话,然后忐忑看向他。李禅秀低头看完,笑道:“应当不会弄错,放心,我会将此事禀报父亲,父亲自会核查。”说完他又看向木舸,目光愈发温和,道:“我还没有兄弟姊妹,你就先叫我阿兄吧。”亲兄弟姐妹没有,但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其实不少,不过大多是李懋那一边的,有跟没有一样,他自是不会认。木舸小心翼翼看着他,眼中有几分孺慕和紧张。他也没有兄弟姐妹,虽然有董远,但跟兄长还是不一样。他嘴唇嗫嚅片刻,轻轻动了动,用口型喊出一句“阿兄”。李禅秀摸摸他的头,可能是自己也吃过漂泊流离的苦,所以有些怜惜这个小堂弟。说起来,这两个少年一路颠沛流离,又从荆州逃出来,也不知经历多少危险。昨天他帮木舸处理伤口时,就发现这小堂弟的伤若再拖下去,只怕情况不妙。而梦中没有他和父亲统一北方,尤其梦中此时他才刚从西羌辗转回中原,被裴椹手下发现身份,而父亲的旧部也还在西南山林中躲藏,眼下他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当时还属于薄胤。所以梦中董远和木舸逃到这里时,是不是最终没逃出去?甚至很可能,木舸当时因伤势恶化而病重,再加上薄胤的人追捕,最终没能活下来……再想到这两人幼时一起成长的情谊,以及后来一起逃亡、颠沛流离的经历,李禅秀忽然有些明白董远后来为何一心一意想打薄胤。原本以为他是莽撞,没有战略眼光。如今看来,很可能是为了报仇。正这么想时,旁边董远已经忍不住跟木舸头贴头,小声嘀咕:“哇,没想到你竟然成了太子的弟弟,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又可以跟着你一起吃香的喝辣的了……”李禅秀:“……”收回刚才那句话,这小子还是憨里憨气,莽里莽撞的。木舸听了董远的话,一阵赧然,忙向他打手势:还没有确定,万一是弄错……“肯定没错啦,他都让你喊‘阿兄’了。而且我瞧得分明,你跟太子的眼睛有点像呢,你爹的也像。”李禅秀:……最后这句怎么有点像骂人?他轻咳一声,打断两人,问董远:“董小郎君,不知你日后有何打算?”“啊?”董远回过神,挠挠头想:这还真没想过。之前他想跟木舸一起去找木叔和木爷爷他们,眼下木舸和北朝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