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容的声音响起在耳边,连漪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想起那个她被遗忘在电梯里又哭又闹最后几乎快失去力气的两个小时,想起小时候连启屿看向她时偶尔遗憾的眼光,想起祝容在给她梳头发穿公主裙时,柔声问她还想不想要个弟弟。
她直接打断了祝容,冷笑:“如果我是男孩子的话,你们是不是就会带我走了?”
祝容不易察觉地一愣,是想做解释:“连漪……”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愣神已经让连漪彻底明白过来,她举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对着祝容说了声:“滚。”
“你怎么和爸爸妈妈说话的,连漪!”祝容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这么多年,爸爸妈妈有在吃的穿的上面苛待过你吗,现在不过是让你在禾水待一段时间就闹脾气,像什么样!”
连漪胸腔一起一伏,声音带着点颤抖,她愤愤说:“你们要潜逃出国是吧,我现在就报警抓你们!滚!!”
说完,不管祝容和连启屿再说什么,她猛地挂了电话,将连启屿的,祝容的,徐助理的……但凡和京市里的人有关的号码都拉入黑名单,然后打开拨号键盘输入110——但最终没有按下去。
她的目光遥遥看向火红色褪去的天边,只觉得四周的大山快要挤过来将她压扁,无法呼吸。
背后一声打火机滑轮响将连漪思绪拉了回来。
连宣山倚在阳台门边,他拆完石膏从诊所回来,不知道在这里听了有多久。
他嗤笑:“怎么,大小姐回不去京市了?”
这句话仿佛是触发什么的钥匙,再次被父母抛下的委屈、怒气,如此狼狈被看见的难为情……一切情绪在连漪心中通通爆发出来,她哒哒哒走到连宣山面前,眼眶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就着手里的手机朝连宣山用力砸过去,仿佛找到了怒气的宣泄点:“你看什么看啊!”
“都是因为你!”她恶狠狠吼道。
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气冲冲地跑过来,这么近的距离,砸过来的手机避不开,咚一声砸在额角,连宣山偏过头,脸黑了点,他咬牙道:“你干什么?”
“就是因为那天你在医院诅咒我一辈子都待在这里,所以我爸妈才不会来接我回去!”
连漪生气朝连宣山吼,脑子里嗡嗡一片,用手机砸了人还不满意,她眼看着又要抬腿来踹。
连宣山太阳穴处青筋抖了抖,忍无可忍,微弯腰抓住她踢过来的小腿,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腰,把她甩在沙发上,柔软沙发下陷,连漪肩膀被他铁钳似的手按住,尖叫一声又转头咬住连宣山的小臂,她尝到咸闷的汗味,还有破皮后的血腥味。
这一口连漪用了十足十的力道,连宣山掐着她脸才让她松了口。
看了看手上被咬出来的血痕,连宣山脸色也彻底黑下去,这段时间他的心情也不爽到了极点,讽刺道:“连漪,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就你这破脾气,你爸妈不要你也是活该!”
连漪被他钳在沙发里,一时间挣脱不开,她尖叫,手在沙发上乱摸着,摸到靠枕又用力砸向身后人:“连宣山,你去死!”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破县城的臭傻逼,我看见你就恶心!!”
连宣山躲开砸过来的靠枕,放开了她,连漪刚转过身来,就被连宣山以牙还牙地用靠枕砸中了小腿:“你以为老子乐意看见你?一身的公主病,老子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靠枕砸在小腿上,虽然不是很痛,但连漪还是一时间重心不稳跌坐在了地上,她没有再动弹,忽然沉默起来。
连宣山也没有再说话。
他从皱巴巴的烟盒里滚出根烟来塞进嘴里,点火沉沉呼了一口气,而后重重坐在了沙发上,侧头看向窗外。
连漪看了看连宣山手上刚刚被自己咬出来的血口,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按在沙发里挣扎出来的淤青,突然觉得他们就像是两条因为争夺地盘而大打出手结果最后两败俱伤、伤痕累累无法再动弹的流浪狗。
最后一抹金黄色的余晖洒进客厅,浮华般的金色中一切都是乱糟糟的,乱糟糟的客厅,乱糟糟又遍体鳞伤的两个人,还有这操蛋一样乱糟糟的命运。
连漪终于没忍住,曲腿抱住膝盖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