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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第1页)

天黑了,白姨娘与孟以薇来探望过孟扶楹,周氏打发她们回去,孟允棠与孟础润还留在他房中。“昨日傍晚刚下狱,晚上就受了刑,今日却又放出来了,可是抓错了人?真是岂有此理。”周氏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虚弱的孟扶楹,又是心疼又是气愤。“没有抓错人,我于此事确实有涉,能这么快出来,定是因为贺六郎帮了忙。只是,我好像坏了他的事。他为了帮我今天一大早就出了狱,结果那童廉童相公就在狱卒来送朝食时,敲碎喝水的碗割喉自尽了。”孟扶楹道。周氏与孟允棠都愣住了。孟础润却道:“阿爷你确定?早上贺六郎从大理寺出来,看到我们被小吏拦在大理寺门外,可是理都没理我们。”“你们与他说话了?”孟扶楹问。孟础润被问得一噎,不吭声。孟扶楹也不去说他,只对周氏道:“明日你先备些礼替我去卫国公府谢谢他,待我能下床了,再亲自去。”周氏应下。从房里出来,周氏打发两个小的回去休息。孟础润先走了,孟允棠却挽着周氏道:“阿娘,明日我与你一道去卫国公府吧。”周氏有些意外,伸手捋一下她有些松散的鬓发道:“你不用勉强,我与你弟弟去就行了。”“我不勉强,咱们家与他之间本来也就是因为我才起的龃龉,既然他帮了阿爷,我做女儿的,理应代阿爷去谢谢他。”孟允棠道。周氏望着她。她被贺砺扣在府中的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现在她都没有告诉她。她没有被贺砺强迫,但自回家后,她又是显而易见的郁郁寡欢,周氏一直想弄清楚事情的症结究竟在何处。明日带她一同去见贺砺,许是会有所发现。这般想着,周氏就同意了。次日一早,朝闻鼓刚响起来母子三人便携礼去了卫国公府,却还是没见着贺砺。“我家阿郎进宫去了,临行前曾吩咐,说他此番援手只是为了报恩而已,请孟公孟夫人不必放在心上。”鹿闻笙彬彬有礼地对三人道。周氏听他转达这话,仿佛贺砺不想再与孟家有过多牵扯一般,自然也不好厚颜留下,只得说不管因为什么总是救命之恩,总要当面道谢的,既然今日他不得空,那改日让孟扶楹亲自来。三人要走,鹿闻笙却又叫住孟允棠,道:“孟小娘子,阿郎将鹦鹉养在我处,虽是有你送来的饲养手册,但我从未养过鸟,近来看它恹恹的精神有些不好,唯恐出事,你能不能随我去看看?”孟允棠一听彩衣不好,急了,回身对周氏道:“阿娘,要不你和阿润先回家,我去看看彩衣,稍后回来。”上次的事让周氏至今心有余悸,不大放心孟允棠一个人留下,便道:“你去吧,阿娘在这里等你,左右现在时辰尚早。”这时家里的仆人突然找来,对周氏道:“夫人,不好了,大夫人和老夫人来了,正在家里大吵大闹,阿郎着小人来请你回去呢。”周氏一听,便要回家,又看孟允棠。见家中有事,孟允棠心里着急,对鹿闻笙道:“我下午再来可好?”鹿闻笙自然说好。母子三人离了卫国公府匆匆回到孟府,听下人说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在正房里,又忙忙地赶到正房去。刚到门外,便听绥安伯夫人吴氏在里头大声道:“你便是为着自己脱罪,也不能把你大兄供出去!如今你回来了,他却下了大狱,难不成真要绥安伯府夺爵抄家你才满意?”周氏一听,火噌的一下就蹿到了头顶。昨晚孟扶楹已经将下狱的前因后果细细说给她听了,分明就是他们自己惹的麻烦,这吴氏竟然还有脸上门来吵?“不供出大伯,难不成让老三代大伯去死?”她迈进门去,朝沉着脸坐在一旁的孟老夫人行了一礼,对脸庞浮肿仪态尽失的吴氏道:“原本就是大伯托三郎放那两车货进的西市,三郎念着兄弟情义答应了,如今因为那两车货出了事,你们不去找托你们办事的人,反倒来找我们?你是不是急昏头了?”“不找你们找谁?我的欣儿,你说,是不是你们找人绑的她?”吴氏一见周氏,疯了一样冲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双目赤红表情狰狞道:“一定是你,因为七娘,你恨不能剥她的皮吃她的肉,她才十七岁,你怎么下得去这个手?!我跟你拼了!”周氏被状若癫狂的吴氏给惊呆了。“你放开我娘……”情急之下,孟允棠上去想拉开吴氏,却有人比她动作更快。孟础润冲上前去一把将吴氏推出老远,摔了个四仰八叉,挡在周氏与孟允棠去前面道:“要发癫去别处发,我阿爷还要养伤!”吴氏摔愣了,回过神来后,干脆也不起身,就坐在地上嚎啕起来。“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孟老夫人在一旁跺着龙头拐杖唉声叹气。床上的孟扶楹瞧着这乱成一团,一个头两个大,恨不能原地升天算了。周氏看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吴氏,心知单是孟扶林被抓,绝不可能让她失态成这般模样,便问孟老夫人:“母亲,到底发生了何事?”孟老夫人面色灰败,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心气的模样:“昨日下午,欣儿找回来了。人还活着,只是被拔光了牙齿,割断了舌头。”孟允棠吓得用手掩住嘴,周氏也惊呆了,就连孟础润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真不是你知道郑家不休她之后,派人做的?”孟老夫人盯住周氏。周氏整理一下情绪,道:“便是为了给儿孙积福,我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除了你们还能有谁?欣儿她一个姑娘家,这么多年来,得罪的也只有你们而已。”吴氏不信。“你若不信,尽可去官府告。”虽是惊异于孟雅欣的惨状,但对这个一而再害自己的女儿,还不知悔改的侄女,周氏是真同情不起来。孟老夫人道:“先不说此事了,当务之急,是把老大给救出来。你们与卫国公府关系好,去求一求贺六郎吧。”孟扶楹闭着眼睛假寐。周氏心中厌恶至极,道:“母亲,我们家也就靠着往日那点情分与卫国公府寻常走动而已,若说关系好,又怎及得上对贺家有恩的汝昌侯府?母亲何不去请张家帮忙想想办法呢?再者那两车货又不是大伯的,他想脱罪,将货主供出来不就是了?”孟老夫人被周氏这般半阴不阳地讽刺,恼怒不已,但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能冲周氏发火,只得呵斥吴氏:“别哭了!人还没死呢!”……大明宫太和殿。太后一双凤目紧盯着贺砺,一脸不虞,道:“他身边的奉茶都招了,你还不如实道来?”贺砺放下茶杯,抬起脸来微微一笑,道:“此事确实是我与太子共谋。”太后见他认了,愈发觉着不可思议,怒道:“他才多大?你怎能让他配合你行此险招?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是不是?”

贺砺神色镇定,道:“姑母,太子行此险招为的不是配合我,而是为你和圣上分忧。他知道你与圣上现在必须表现得不偏不倚,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你们难做。我动手,秦衍还是会把我的动机往复仇上想,不会对你和圣上有过多的考量。太子年纪虽小,但有勇有谋,具备身为一国储君最需要的坚韧品质,姑母大可放心了。”“放心什么?他为了杜绝童廉临阵退缩的可能,事先让奉茶将两人茶杯互换,仅这一个举动,便能叫秦衍知道,他是参与其中的。”太后道。“那又怎样?便是太子表现得与他秦家亲近,难不成秦衍就能不想自己有个外孙当储君了?出了这件事,姑母正好趁机将东宫上下仔细排查一遍,该杀的杀,该换的换。东宫安全无虞,外头有我继续掣肘,秦衍老贼无暇他顾。”太后斜眼瞧着他,道:“你事事思虑周全,怎么还是让童廉没开口就死在牢中了?昨日一早出狱,做什么去了?”贺砺道:“姑母,人都会有些不欲旁人知晓的私密,侄儿也一样。童廉死,只不过是少了一次攻讦秦衍的机会而已,这种程度的损失,侄儿能承受,相信姑母也一样。”太后看着他眉眼低垂,却暗藏桀骜的模样,没再说话。这个侄儿回京时间不长,但她早已看透了,他不是个易于掌控的人。这也正常,用人总是会有这样的烦恼,得用的不好掌控,好掌控的不得用。但人嘛,就如他所言,总有些不欲旁人知晓的秘密。为何不欲旁人知晓?因为旁人一旦知晓了,这秘密,就会变成他的软肋。或许她也应该改变一下自己的观念了,与其让他找个有实力的岳家变得更不好掌控,倒不如静观其变。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孟家,孟七娘,说不好,就是他的软肋。贺砺出了大明宫,一路向南,在崇仁坊与胜业坊之间的街道上遇上刚从胜业坊里出来的晏辞。晏辞脸上伤痕未消,心事重重的,一抬头见了贺砺,也没理会他,调转马头就要走。阿爷下狱,他急着去探听消息。贺砺却策马上前几步,挡住他的去路。“姓贺的,我今日没空跟你歪缠,让开!”晏辞皱眉喝道。“想救你阿爷,就跟我来。”贺砺策马回身,往避人处行去。晏辞半信半疑犹豫不决地在马上僵坐半晌,到底还是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行人稀少处,下了马。“我给你三天时间,与孟允棠按规矩和离,否则,就准备给你阿爷收尸。”贺砺开门见山。“你少在那儿唬人,我阿爷的事,怎么都够不着杀头。”晏辞见他只是想借此要挟他与孟允棠和离,转身就要走。“晏大郎君金尊玉贵,没下过大理寺的牢房是不是?”贺砺微微拔高声音。晏辞停住。“大理寺的牢房里,老鼠很多。这人若是被老鼠给咬了,运气好些的就是皮肉破损,若是运气不好得了鼠疫……谁说一定要罪名够得上杀头,才会死呢?”贺砺慢条斯理道。晏辞霍然转身。贺砺冷笑一声,转身想上马。晏辞又气又急,脱口而出:“贺砺,你别在那儿装得人五人六不可一世,你再厉害,还不是想抢我的女人?”贺砺回身几步走到他面前,出手如电,一把掐着他的脖子就把他按到了一旁的墙上。“你的女人?”他额角青筋贲起目光凶戾,连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杀气:“当初我若在长安,你有几条命能娶到她?”就算与贺砺打过两次架,晏辞也一直以为,他对孟允棠不过是见色起意。但此刻他的眼神却告诉他,并不是这么回事。“你应该庆幸,没有碰过她。”察觉自己的失态,贺砺很快就松开了他,上马离开。……孟府,贺令芳来送伤药,周氏才趁机打发了孟老夫人与吴氏。贺令芳离开后,周氏去照顾孟扶楹。胡十一来找孟础润,孟础润就跟他出了门,说不回来吃午饭。孟允棠则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窗下怔怔地想事情。阿爷被连累下狱受刑,孟雅欣被劫持拔牙割舌,这两天发生的事,就仿佛自她被贺临锋扣下,就开始直面了人生的残酷一般。哪一件都是她承受不住的。她忍不住去想,若是没有贺临锋出手相助,阿爷会怎样?孟雅欣是伯爵之女,都能被人劫去做下这等惨毒之事,那她和她的家人,在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和这些相比起来,她之前担心的嫁给贺临锋之后会被他欺负会过得不好之类的事情,显得那样幼稚与可笑。用午膳的时候,孟允棠对周氏道:“阿娘,我待会儿去一趟卫国公府。”周氏想起她答应鹿闻笙要去看鹦鹉,便道:“阿娘陪你一道去。”“不用了阿娘,他不会对我怎样的。”孟允棠闷闷道。因为她也不会再惹他生气了。周氏看着她,真的很想问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犹豫片刻,还是没问出口。女儿大了,心里藏着秘密不想说,做爷娘的没必要去追根究底。午后,贺砺往内书房去,鹿闻笙道:“阿郎,某回房一趟。”贺砺瞧他心神不宁的,问:“何事?”“就是那只鹦鹉,这两天瞧着蔫蔫儿的精神不佳,不知是不是生了病,某回去看看。”鹿闻笙道。贺砺闻言,道:“拎过来我瞧瞧。”鹿闻笙将彩衣拎到松龄院,挂在院中那株老松树下。贺砺逗它片刻,发现是有点蔫儿,不爱说话。他猜到可能是乍离了主人,一时之间不能适应新环境之故。“不行就再去买一只鹦鹉,与它作伴。”他道。这时院门外有仆人来报:“鹿司戈,孟家小娘子来了。”贺砺骤然侧身看向鹿闻笙,剑眉微蹙。鹿闻笙讪讪道:“上午孟夫人带着孟小郎君和孟小娘子来感谢阿郎,某担心鹦鹉,就请孟小娘子过来看看。当时孟小娘子有事,说好了午后来……阿郎若不高兴,那某去谢绝孟小娘子?”贺砺不置一词,绷着脸回身就向书房走去。鹿闻笙见状,忙低声吩咐仆人:“速去请孟小娘子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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