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怎么这么红?”静默一瞬后,她突然问道。
“没什么。”顾嘉树目光闪躲,却始终找不到方法遮掩红痕。
心里油生一股自己拼命想要掩盖的秘密被人揭开,公之于众的狼狈感。其实他很想装作若无其事,可对方澄澈的目光如同一把审判的镰刀,每一下都落在最致命的地方,任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是过敏了吗?”
见他未搭腔,傅晚卿安慰道:“没关系,我妈妈是医生,她告诉我过敏是不会传染的,你不用害怕。”
顾嘉树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唇角微微勾起:“好。”
她并未察觉身边人的笑意,正盯着雨幕发呆,嘴里喃喃道:“看来暂时回不去了。”
“嗯。”
“幸好我妈还没下班,可以再多陪你一会。”
“嗯。”
“你怎么会躲在这儿啊?没下雨之前就在了吗?我刚才没看见你——难道你没带钥匙进不去家门?”
“你话真多。”
她笑意盈盈,肩膀微颤,两人的衣服发出相互摩擦产生的声响:“好吧,那我不问了。如果下次又忘了带钥匙,记得来177号找我。”
月亮像陈年的白银,散发朦胧的光,自高处向下凝望,投射赤裸而遥远的孤寂。
他们并肩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雨仿佛下在他心里,将某个空洞的地方缓缓填满。
人是拥有记忆的动物,同样也是由往昔种种的经历与思想塑造出来的。叁毛说,“要忘掉过去的悲欢,完全消除它,是不可能的。”
然而人也只有在看不见前方道路的希望与光明时,才会不愿意忆起过去。
顾嘉树很积极地在舔舐自己的伤口,却从此导致它无法结痂。
幼年的记忆和经历已然形成了不可挽回的,长久的伤害,并将伴随他一生。
这道伤口膨胀、发聩,偶尔还会再度演出一场恐怖电影。
他哪里没想过自刎,又偏偏有一个绝不能死的理由。
于是他逃走了。
那些被他得过且过逃避过去的回忆,就像一场随时都会爆发的萨拉热窝事件。
顾翰的出现,恰好成了一切情绪的导火索。
伤口上的血尚未止住,顾嘉树嘴里含着傅晚卿给的糖,眼中寒意未消。
简单包扎过后,她边收拾地上的血边嘱咐道:“洗澡的时候别碰水,碗也单手洗吧。”
顾嘉树一言不发,并趁她将药箱放回柜子期间,推门走了出去。
等傅晚卿找到他时,顾嘉树正半倚在关得严严实实的窗边,手指夹着根烟草,吞云吐雾。橙黄色的夕阳透过建筑的空隙照射过来,他周身漂浮着丝丝缕缕的烟雾,在光影下缓缓浮动,曼妙迤逦。
晚风将她方才轻声说的那句话揉碎,顾嘉树下意识凑近,想要听清她说的话,傅晚卿却皱起眉,退开半步:“你刚抽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