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桑笑了:“这辣萝卜丁想做到酸辣可口,嚼着脆生,做时还是有点讲究的。”
“选用上好萝卜切丁,铺开晒干。随后,悉数用清水洗净,另加盐腌制、挤出水,最后再倒入各色辅料,浇热油,拌匀就是现在这样了。”
这一长串话说得叶柏似懂非懂,只觉得庖厨一道也有许多学问,边吃边听,有趣得很。
不远处用完朝食的阿兰等人,自然也听见孟桑正滔滔不绝地说着辣萝卜丁的做法。三人瞄了一眼尚还懵懂的叶柏,心中颇为同情。
叶监生到底还是太年幼,不晓得自己已经落入师父的魔爪之中。
孟桑见叶柏越发入神,眼睛飞快眨了一下,掩去其中的兴奋得意,话锋一转。
“其实也不止萝卜丁,我入国子监后还腌了其他酱菜、酱料。像是咸鸭蛋,如今还在地窖里腌着,只可惜时候未到,尚不能取出来。”
“叶小郎君不晓得,这咸鸭蛋不仅能入菜,朝食时跟粥品搭在一处,那才绝得很!”
“咸蛋黄腌到流着金黄色的油,入口沙沙的,咸香中偏又带着一丝甜。捣入白粥里头,那么一搅匀,整碗粥都香极了!”
随着这一段话说出来,叶柏口中咀嚼速度显然放慢了,圆溜溜的眼中既有渴望,也有郁闷。
孟桑嘿嘿一笑,趁热打铁:“其实和咸鸭蛋一并做的,还有皮蛋。这玩意无须腌制一月,明日就能取出来,做皮蛋瘦肉粥喝。”
“这粥吧,喝着鲜香,粥底绵密浓滑。豚肉丝和皮蛋的香味混在一处,没有一丝腥气,各种香味完完全全融入粥里,啧,那叫一个美味暖胃!”
说着,孟桑似是想起什么,笑吟吟道:“哎呀,不过叶监生年岁还小,皮蛋不能多吃,明日我会给你再添些别的吃食。”
刚被勾出馋虫的叶柏:“……”
小郎君叹气,拿孟桑无可奈何。
他已将吃食用完,有条不紊地放好碗筷,依旧是随着孟桑去后院洁面净手。
洗完手,叶柏忽而问:“今日下学时分,孟女郎要去偏门摆摊?”记
孟桑点头,挑眉:“是呀,不过叶监生放心,会给你留一份香酥鸡的。”
“也不是贪一份吃食,”叶柏轻咳一声,眼神不自觉四处飘移,“我今日课业不多,可以去偏门待一会儿。”
“昨日国子学的田监生,不算是个好相与的,日日也是从偏门出去。倘若被那厮瞧见,不晓得会不会为难你。”
天色微亮,叶柏立于院中,傲然道:“我不会借着家中长辈之势,故意震慑欺压他人,但也不忍见孟女郎的辛劳被辜负,这有违君子之道。”
孟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唇角忍不住上翘,半蹲下来,与之视线持平,轻声道出心中疑问。
“叶小郎君,你我从相遇至今,未有两日,缘何这般助我?就不怕我是什么坏人?”
叶柏眉目间闪过一丝不自然,耳朵尖尖发红,而语气仍然坦诚:“也没什么特别缘由,就是见着孟女郎后,感到有些投缘,也觉着你很有趣。”
他抿唇,抬头直勾勾望向孟桑,神色认真:“我自小没什么知交好友,每日专心课业,而同龄的大家尚在玩耍,谈不到一起去。”
“孟女郎,你可以做我的第一个朋友吗?”
看出叶柏坚定之下的忐忑不安,孟桑莞尔一笑:“叶小郎君,我很荣幸。”
闻言,叶柏那惴惴不安的心总算安稳落地,涌出无限的暖意与欢喜。
“既是好友,就不应当再如此生分,”叶柏清了清嗓子,挺直身板,“我姓叶名柏,柏是我阿翁起的,期盼如松柏一般不屈、坚守本心。”
“日后,你可以唤我‘阿柏’。”
孟桑笑道:“巧了,我单名一个‘桑’,盖因我家阿娘喜爱吃桑葚,便择了桑树的‘桑’字。那从今往后,阿柏唤我桑桑、桑娘,都是可以的。”
叶柏咬了咬下嘴唇,轻轻唤了一声“桑桑”,随后忍不住露出一个乖巧快活的笑来,像是终于摸到了蜂蜜的可爱小熊,总算有了几分孩童的天真稚气。
两人说笑一阵,听见了食堂传来的动静后,对视一眼,结伴从小院回去。
食堂内,许平等监生正乌泱泱占据着空地,也不着急领朝食。他们看见孟桑从小院出来,先是一喜,复又染上愧疚之色。
孟桑唇角放平,正揣摩着这些监生要作甚,然后眼睁睁看见徐平等一众人,叉手弯腰行大礼,齐齐大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