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钟曦的手这么凉。
在钟淳还未反应过来时,他听见了周遭人的惊呼:
“陛下当心!!——”
他低头一看,却看见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糊满了鲜血,一股浓郁的腥味已然窜上了面门。
“小十三,你怎么哭了……”
钟曦闷声哼了一下,握着钟淳的手,将没入身体的断红再深深地推了一把。
我哭了吗?
钟淳恍惚如游魂,只感觉他三哥捧着他的脸,将冰凉的唇贴在自己的眼睫上,好似在尝他的泪。
“我就当……这是为我哭的了……”
钟淳蓦地反应过来,将断红手忙脚乱地往外一抽,眼睁睁地见那胸口的血洞越来越大,血流得越来越多。
“你说得对……三哥胸无大志……根本就不想当皇帝,只想、咳……只想在江南做个无拘无束的游侠……和花同醉,与酒共眠……”
钟淳急得要捂他的嘴,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下来,喉头像是被塞住一般,急促地耸动了一阵,还说不出一句话来。
钟曦把头靠在他肩上,桃花眼一眯,用只有二人能听得到的声音叹了口气:
“小十三……下辈子三哥当你的亲兄长……好不好……下辈子三哥看着你长大,谁敢欺负你,三哥就揍他……”
“这辈子我对你不好,一直利用你……你就恨着我吧……下辈子,我再偿你……”
他这半辈子看似潇洒浪荡,其实都在故作风流,到头来还是被离自己遥远的仇恨困住一生。
可惜那些梦中青过的荞麦、啭过的流莺、荡过的船橹……只能永远与他隔着一重又一重的山了。
钟淳眼泪流得很凶,哭声带着恨意:
“我不干!!钟曦我告诉你,我只有这一辈子!!只有这一辈子……下辈子的人就不是我了——”
“你把张鄜还给我!!——”
“陛下!!”
只见不知从哪儿射出一支羽箭来,竟电光般地朝钟淳的后背冲去。
阮虎大叫一声,不顾生死地抱着钟淳往旁边躲去。
等钟淳再抬起头时,羽箭牢牢实实地扎在地上,而方才钟曦待过的地方却只留下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余下还是活人的平昌军与玄武军乱斗成一团,地上尽是尸体与血迹,竟完全看不出钟曦消失到哪儿去了。
“该死!!让他给逃了!!”
阮虎义愤填膺地握紧拳头,自责地将倒在地上的钟淳半扶半抱地架了起来。
“——陛下?”
钟淳面色茫然地仰着头,眼泪依然止不住,失禁般地淌了满脸。
不远处,只见暮色渐垂,群山连绵,四围是一片秋水般静荡的深青色。
天上有云有星,却唯独不见月。
“朕要见张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