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手先前也曾抚过他吗?
似是闻见了什么,而后又忽然意识到眼前之人究竟是谁时,钟淳的脑子短暂地空白了一瞬,]随即整个人便如遭雷殛般,浑身的气血陡然上涌:
那是一缕他熟悉到了极致的苦檀香——
绿蚁(一)
可是……为何……
……为何会梦见他?还、还同他作这种事——
钟淳慌张地咽了咽口水,急于平抑自己擂如旗鼓的心跳。
分明是在自己的梦里,他却仿佛做贼心虚一般,生怕那人发现自己已然“醒过来”的异状。
怦——怦怦———
他的心突然不受自己控制了,越是想要冷静,那儿似乎跳得便越快,快得要冲出胸腔,急迫地飞到另一个地方。
“张、张鄜……”
钟淳面红耳赤地小声唤他。
这还是他第一次唤那人的名字,笨拙得如同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齿关舌根皆发着烫,似乎要从嘴里冒出烟来。
“嗯。”
出乎意料地,那人竟应了一声,成年男子低沉的声音几乎掠过他的耳膜,带着股缱绻的哑意。
“淳儿……”
只一声,钟淳的三魂七魄仿佛都被定住,连杂乱无章的心跳也在霎那间窒息般地静凝起来。
他连呼吸都停止了,心神好似正被那人衔在口中,期冀着能在他的唇齿间再辗转一次,再一次坠入更软更热的深渊……
“锵————”
就在这时,天边陡然响起一声裂金锣鸣,钟淳忽地觉得身上一空,一切美梦仿佛在一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就在他神思恍惚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老头含笑的声音:“你怎地还不走?”
走?走去哪里?
钟淳还未来得及答话,又听见那老头揶揄道:
“旁人做梦都是些考取功名,拜相封侯的要事,你这小鬼却将心思撂在此等下九流的事情上,啧啧啧,老头儿我还是头一回见——”
钟淳方才美梦被硬生生地打断之时便有些不爽,现下见这老头竟对自己的梦评头论足,更加羞恼道:
“……我还没问你是谁呢!怎地随便闯进别人的梦里——”
老头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走了。”
“黍熟黄粱,车旅蚁穴,不过一场镜花一场空,即使一晌贪欢,但既是梦,便终归是要醒的。”
钟淳听得云里雾里,迷迷瞪瞪道:“你说要走?可我要走到哪里去?”
“去你应去之地。”
“何处才是我的应去之地?”
那老头并不言语,只是用那看破红尘的眼微笑着、温蔼地凝视着他,仿佛在望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