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縝来的路上,已经看到无数个被抬下去的伤员。她只是重伤他们,没有伤及性命,儘管取走他们的性命对她来说如探囊取物。
四周屋脊上全是弓箭手,弓弦拉满,引而未发。
仇少尹在他耳旁道:「待会儿裴寺丞上前,能劝降最好,若劝不降,稍微察觉情况不对立刻退回来,上弓箭手伺候。虽则上头要求活捉,但眼下这种情形,只能死活勿论了。」
差役们让开一条道,裴縝走进去。
看见裴縝,林畔儿眸光微亮。
身后的虾兵意图趁着偷袭,林畔儿头也不回,竹竿横扫过去,打在太阳穴上,虾兵口內喷出一口鲜血,逕自栽倒,未知死活。
裴縝悲伤地看着林畔儿,心头淋淋漓漓滴着血。
「玄朗。」
她唤他的名字,也知道穷途末路了,眼底铺满绝望。
他伸出手,理了理她凌乱的鬢髮,假如这是一个无比普通的春日午后,她小睡方起,云鬢微乱,他来帮她梳理该是多么美好。
一霎间,他想了好多,想到一年以前,假如她没有被薛管事买回府里该多好。那样他们永远不会有交集,永远不会有开始,也永远不会经歷今日的心碎。一霎又想,假如不开始他们就不会有那些刻骨铭心的纠缠,所以即使重来千万遍,即使千万遍都是这样的结局,他也还是要跟她开始。
「畔儿,我们认命罢。」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即那只为她理鬢髮的手落到了她的手上,抽走了她手里的竹竿。这个动作无疑使在场眾人倒吸口凉气,生怕林畔儿暴起,一竹竿结果了他。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林畔儿乖乖放手了。
她眼睁睁看着竹竿从自己手上离开,心上的一部分也从此剥离。放手,放开的不仅仅是一根简陋的竹竿,还有他们毕生的幸福。
明知后果,她还是放开了,因为这是她无法更改的宿命。
裴縝示意差役上前。
一开始大家还战战兢兢,直到将林畔儿的手臂反扭过来她也没有任何挣扎,才算放心。戴上枷锁,押解下去。
错身的那一刻,他没敢去看她,她却盯着他瞅个不停,好像要把他嵌进脑海里一样。忽而微微笑,似平常一般交代:「玄朗,照顾好狸奴。」
裴縝崩溃,泪落。
林畔儿被带走后,裴縝不吃不喝,床上躺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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