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像是穿透力极强的红色魔咒,一点点从纯白毛巾深处,洇浸出来,染红一大片。他红着眼睛掉泪,掉着眼泪责怪男人:“谁让你昨晚那样弄我,现在好了吧,报应了吧……”沈谦却裂开唇角笑了,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傻瓜,我不会有事的,本来就瞎了,还能怎么样呢?”“你说什么胡话?难道你不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吗?”“想啊,我做梦都想啊!”男人声线天生慵懒且磁性极强,此刻透出莫大的期望,又并存莫大的绝望,仿佛让人捉不住的风,穿过了身体穿过了心,又消失在辽远的天际。像江与然这种从未历经过事事变迁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怎么见得这世间疾苦,更何况还是自己深爱的男人,那颗脆弱的心怦然碎裂,“你会看见我的,你一定会看见我的!”……半个小时后,张遇再次把沈谦推进了医院手术室。这次他长聪明了,没有让江与然一个人留在手术室门口等候。毕竟他再也经不起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突然失踪这种打击了。于是他让江与然换上绿皮隔离服,跟随他们一起进了手术室。他不想让这个小少年见到血腥,在手术室的角落放了把椅子,让他面对墙壁坐着。沈谦在麻醉剂的药效下,逐渐失去了知觉,手术开始紧张的进行。江与然紧绷一颗心,终于还是按耐不住性子,用余光瞥了眼围在一起的医务人员。这一眼再次惊心。他看到好多好多的血,从罩住沈谦的绿皮被单上,滴落下来。红与绿形成了反差很强烈的对比。像是绿意盎然的丛林深处,流淌着一条飞洒的血色瀑布。他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身上可以淌出那么多血。永无止境似的。不敢再看下去,偏过头捂住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偏偏这个时候,助理小林的声音像是警钟一般敲起:“张医生,他的眼角膜已经严重环死了,是否选择摘除?”晴天一道霹雳。傻子也知道,眼角膜坏死那就意味着永久性失明了。张遇正在犹豫要不要摘除,却听墙角的少年哑着嗓子说了句:“可以把我的,换上去吗?”“什么???”众人都是一惊,齐刷刷扭回头看向他。小少年依然面对墙壁乖乖坐着,像个被罚面壁思过的小学生,坐的端端正正,背挺得笔直:“我意思是,如果把我的眼角膜给他,他会不会就能看见了?”我先去犯个罪……张遇用握着滴血手术刀的手,拉了拉绿色口罩,挑起好看的桃花眼,像是看猴的眼神看向他,“你说什么?”“我说把我的眼角膜给他,他是不是就能看见了?”少年扶着墙偏过头来,仿佛永远粘裹雨露的双眸中,噙满水光潋滟的雾气,微微翘起的眼尾一片通红。张遇呼吸一滞。旋即“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靥衬得那双漂亮桃花眼格外惊艳,“小朋友,你当眼角膜是再生细胞呢?还能随便送人?”“他说过,他做梦都想看见我。我不希望他真的变成一个瞎子,我想让他看看,他的男朋友,究竟长什么样。”江与然如此说。张遇笑不出来了,声音如淬寒冰:“可是你如果把眼角膜给了他,你就会失明的知道吗?”“我知道啊!”江与然漂亮精致的小脸上,写着怅然若失,“我也想看看,他的眼睛长什么样子呢。所以,我就给他一只眼角膜吧。这样,至少我们彼此都能看见。”手术室里紧张的气氛,此刻静得出奇。只有各种医疗器械发出清晰的滴滴声。一双双绿色手术帽下的眼睛死死锁住角落的少年,不少人在心底骂他白痴,因为没有谁会傻到把自己的眼角膜移植给别人!江与然见他们都没反应,语气里透出一点点不符合他性格的哀求:“张遇,拜托你,我爱他,你就让我,为他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吧。”张遇挑高眉看着眼前的少年,那双眼睛清亮得像是住了星星一样,心底压抑着某种无法言诉的情绪,或许只有他们那样的,才能被称之为爱情。为了彼此都可以舍弃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不像我们,刀一样扎在起,明明痛不欲生,抽走时,又空虚得要死。末了,他闭了闭眼睛,吩咐旁边的助手:“安排张床位过来,给他准备麻醉剂……”……暴雨还在继续,瑶池的水位急剧暴增,天空灰得像是要压垮下来。翻涌的波涛中,浮出两颗湿漉漉的人头!一大一小,小的正是那个红衣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