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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99(第1页)

的手。李禅秀微顿,这才察觉自己手还按在对方背上,掌心贴着微微凸起的脊骨。他指尖微紧,不知是自己手凉,还是裴二身体很热,只觉掌心好像发烫,忙缩回,偏开头。可裴二目光直直落在他脸侧,比头顶照下的阳光还热,难以忽视。他抿了抿唇,半晌,终于干咳道:“天冷,你快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说完,他继续看向别处,假装看篱笆墙上的树枝,假装看在院子里踱步的金雕,假装……“对了。”他终于想到缓解尴尬的办法,又开口,“陈将军刚才叫你去,可有说是什么事?”裴二正遗憾他不再看自己,闻言回神,不甚感兴趣地说:“他想让我去并州送信,我拒绝了。”“并州?”李禅秀惊讶。“嗯。”裴二点头,“好像是之前他写信给张大人,张大人一直没回。他有些担心,便想直接给并州送信,看并州那位裴世子能不能插手查一下……王家、郡守府,还有官盐的事。”李禅秀顿时明白,之前他和裴二从县城回来后,就把陆骘告知的情况,私下也告诉过陈将军。看来陈将军果如他们所料,给雍州前郡守张大人去信了。毕竟这事如果真牵扯王家、郡守府、梁王,以陈将军的能力,也查不了。只是那位张大人一直没回信,陈将军担心这事如果是真的,这帮人在雍州搞出的麻烦恐怕不止官盐这些,所以他干脆又给并州去信,希望并州的裴椹能出手。裴椹总领并州军事,按理来说,管不着雍州的事。但他作为大周唯一一个异姓王——老燕王的次孙,少时在洛阳时,颇受皇室关照,曾与梁王世子交好,甚至有过过命的交情。以裴椹和梁王府的关系,他是不怕所谓的严郡守、王家的。而且他本人就是戍边将领,一心想收复北地,定然也痛恨克扣军盐这种事。尤其张大人还任雍州郡守时,他常联合雍州一起攻打胡人,对雍州边防十分重视。所以,不管王家跟梁王府到底有没有关系,裴椹若知道这件事,就算不在自己州郡的管辖范围,也一定会想办法帮忙。至于陈将军特意把裴二叫去,想让他送信……李禅秀笑了笑,道:“陈将军这是想让你去裴世子面前露个脸。”毕竟陈将军很欣赏裴二,但他自己只是个边镇小守将,提拔能力有限。如果裴二能被裴椹看中提拔,将来一定前途无限。裴二握着铁锹继续和泥,闻言闷声:“我就是知道,才不想去。”李禅秀疑惑:“嗯?”裴二:“咳,我是说,去并州路途遥远,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不放心。”李禅秀闻言一愣,心莫名乱一拍。可能是头顶太阳晒得不舒服,他忙喝一口碗中的水。喝完,忽然又僵住,这水……好像是裴二刚喝过。他忽又觉得面庞有些热,不知今天是怎么了,总失态。裴二这时又抬起头,乌黑眼睛看向他,忽然问:“沈姑娘,你……真没见过裴世子吗?”李禅秀闻言又怔,问:“为何这么问?”裴二抿了抿唇,迟疑道:“总感觉每次提到他,你……会有些不一样。”

李禅秀怔忡,会……不一样吗?他不由敛眸,目光微微垂落。若说现实中,他的确从未见过裴椹。至于梦中、梦中……倒是有一次,险些和对方见面。那是他从西羌辗转回到中原时,裴椹不知为何,正好在已经被胡人占领的雍并边界。李禅秀当时作为从沦陷地过来的可疑人物,被对方手下抓去盘查。也是巧,当时有个在场官员认出他,道出他的身份。然后他就被带去裴椹面前。不过也没见到,裴椹好像病得很重,一直坐在车里,厚重的车帘后时不时传出沉闷的咳嗽声。那时大周朝廷已经仓皇南迁,今上和梁王相继死去,梁王世子继位。李禅秀知道这位裴世子是新帝的心腹,而自己父亲曾是太子,父亲的旧部当时又被朝廷定为叛党。被抓到时,他已经不指望能活着离开。但不知为何,裴椹最后放了他,还派人和车马送他离开。不过裴椹当时并没下车,甚至连车帘也没掀开过。后来李禅秀得知,对方当时旧伤未愈,已经到难以下车的地步。距离最近的一次,就那么匆匆而过。而李禅秀也的确,从未见过对方。李禅秀一直不知,梦中的裴椹为何会放自己离开。父亲作为太子,虽然早就被圈禁,但皇帝一直没正式下旨废太子。或者说,不是皇帝不想废,而是他当年趁自己兄长在北征途中重伤薨逝之际,隐瞒消息,抢先登基,夺了自己侄儿的皇位。对外却称是先皇觉得自己儿子年幼,才让身为三弟的他继位。但先皇出征前,就已经立自己儿子——也就是李禅秀的父亲李玹为太子。今上这番话,当年并不能让先皇的旧臣信服。为了稳住这些旧臣,他又对外称,李玹仍为太子,将来继他的位。也许他想再等等,等把先皇的旧臣都拔除干净,再废太子。只是他还没等到,就先死在流民的乱刀之下。他最宠爱的儿子梁王在南逃途中匆忙继位,却因惊吓过度,很快病死,之后梁王世子继位。那时李禅秀父亲的旧部在西南打着他父亲的名义起事,称大周正统在李玹一脉。已经成为新帝的梁王世子十分惊惶,慌忙下旨,称李玹的太子之位早就被废,西南起事的人是乱党,又命正在北边打仗的裴椹先不必管胡人,急速领兵去西南平叛。所以李禅秀一直不明白,裴椹当时为何违抗旨意,放他离开,甚至派车马护送。梦中他无暇去想这些,到西南后,立刻重整父亲旧部,和陆骘、裴椹他们一样,领兵抵抗胡人。只是他到西南前,父亲就已经病逝,起事的旧部也被朝廷多次围剿,人员凋零。彼时他手底无可用之人,加上他出生就被圈禁,没有领兵经验,身旁又无人教,对打仗其实一知半解。虽然他年幼被圈禁时,常在太子府北院的墙角玩乐,用捉来的蟋蟀、青蛙当将军,折断的草梗当小兵,指挥它们在泥土堆成的“山川河流”间冲杀。父亲见他经常这么玩,也觉得他有天分,避着看守士兵教过他许多兵法,可那些终究是纸上谈兵。真正领兵后,许多事都需要他再自己摸索,吃过亏,也时常迷茫。那段时期很艰难,他不知自己能坚持多久,父亲留下的这些人会不会跟着他一起走向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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