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铺就了红紫色的大毯子,毛茸茸的,金鱼游在其中,顶着无数酒盏。
虽然是无声的,但却觉得非常嘈杂。
似乎真入了一个酒宴正酣的会场,下一刻,她就会被拉入这纵情声色的酒席,从此流连忘返、万劫不复。
地上宴,朱颜共聚灵和殿。
地下宴,白骨需呼黄泉炼。
呼延献那张漂亮到极点的五官简直令人心生畏惧,流散的碎光从他含笑的眸中溢出来。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坐在一张巨大的兽皮毯上,手中的琵琶谈歌,唱的是: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满上醉心中的恐惧一浪高过一浪。
她的蝴蝶全都溺死在了酒器里,被那些声色犬马的烂醉人群喝到肚子中。
只有最后一点仅存的理智,让她说道:“你会、你会死的。”
呼延献一曲歌完,道:“不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而本无气。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所言,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满上醉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冷静。
然后她居然说:“你说得对。”
在支离怪诞的盛大宴会之中,满上醉像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金鱼游曳在她脚底,绕着她的脚踝,映出她眼底不动声色的晦暗。
那种惊恐和畏惧都如流水般从她身上退去,显得她周身光影柔和,在斑斑驳驳起落的烛火之下,她非常平静,还有一丝解脱。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满上醉却在这时很突兀地问呼延献,“跟我一起死,这就是你最后的选择吗?”
呼延献说:“你们血海的怪物就是厉害,从我手背上出现蝴蝶刻痕的那一刻起,其实我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吧?”
满上醉莞尔,然后道:“抱歉。”
呼延献摇摇头。
满上醉一抬眸:“这里的酒很好,可我总是要试一试的。我和他来自同一片黑暗,就算今夜真的要归于混沌,也得和他一起。”
呼延献说:“没机会了。”
金樽清酒被托到两人的面前,呼延献亲手给她倒了,说:“还是喝酒吧。”
满上醉很缓慢地摇了摇头。
骤然间,酒席宴中的所有人同时回头。
那脸上酒酣耳热的狂热表消失殆尽,尽数剩下冷硬的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她。
无数只蝴蝶从她脚下生出、盘旋。
“我难得会对‘人’心生好感,尤其讨厌那个姓顾的。”满上醉轻声说,“但是却看你很顺眼。如果不是这无形束缚,我或许真的会来找你交朋友。”
呼延献一挑眉,不置可否。
话音一转,满上醉继续道:“我的本名叫做‘运’,他叫做‘命’。在命运之下,谁能不俯首?”
呼延献缓缓摇头:“我不信这个。”
顿时,宴会所有的佛祖、妖邪、舞女、侍女、宾客都一哄而上,快如闪电!
宴会之外。
因为呼延献的挺身而出,仇元琛耳边连绵不绝的女声消失殆尽,他像是个溺水了很久的人,拼命向上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