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上前,距离近得几乎鼻息相闻。
他低头望着她,那双深幽的瞳眸之中,全是满溢的痛苦。
“杨素,别让我走,别让我离开你。我……我爱你,除了爱你,我找不到任何方向了。”
杨素震惊得双眼大睁,像失了魂一般直愣愣地看着他。
她知道他对自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迷恋,但被他如此情深意浓的说‘爱’,她真的是被震慑得有点魂飞魄散了。
爱,是一种多玄妙,多复杂,多可怕,多难以置信的情感啊。她什么都信,可唯独这种情感她从来是不想信也不敢信的。
爱是什么?如何产生,如何持续,如何去给予和接受,她从来不知。
自小到大,她未感受过父母对儿女温厚的爱,也没有见过父母之间的夫妻之爱,她就像与这世间所有人和物都绝缘了一般,总是游离在各种情感之外,好奇又惧怕地孤立在一旁看着人来人往,却从不知也不敢该如何往前一步,去与身边之人产生关联。
“裴世倾……”她急惶地往后退,惊诧道,“我不知道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想法,可我对你,真的……”
再一次,她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完,那听不得任何扎心之话的人,已大步一跨,双臂用力一揽,就将她紧搂在了怀里。
垂头一压,精准地寻了她的双唇,以不可抗拒的气势和姿态,将她严密地锁在了他的世界之中。
杨素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但却是丝毫动弹不得。而下一瞬,独属于他的气息不仅攻占了她的肺腑,更是把她的魂灵都拿捏住了。
他吻得很用力,但又并没有让她感到疼痛和厌恶。他像是倾注了自己所有的深情与柔情,竟是让她很快就沉沦其中,而根本无法去抗拒。
神魂颠倒的杨素昏昏然地飘过一丝清明,或许也算最后一缕逞强吧。
等他冷静了,等自己能好好说话了,一定要跟他把关系划拉清楚……然后,绝对不要再被这样迷惑了。
可惜,那一天和那一夜,她都没有再寻到机会,和攒起力气去说话了。
第二天,杨素强撑着精神和身体,坚决拒绝那殷勤之人的接送,坚持自己打车去上班的路上,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昨天,裴世倾在忘乎所以之时,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
一次忘了有可能,次次都忘……那绝不可能。
裴世倾,你是何居心?你……至于使这种不入流的阴招吗?
这一天,杨素过得忧虑重重。
不仅是自己放纵过后身与心的枯竭,更重要的是,昨日白富美的那一场闹剧,使得她与裴世倾的关系,已被闹得是全院皆知了。
她又是陪笑又是无奈地对同事们各种解说,但还是被各种打趣调侃,和羡慕嫉妒恨给淹没了。
幸好领导们都相当矜持,无论是传说内定她为儿媳妇的骆主任,还是对骆家很是尊崇的陈副主任,都没有招她去谈话。不然,她真觉得要无路可逃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正要回办公室做最后交接之时,忽听有人大声喊叫自己,那声音粗嘎又粗鲁得吓了她一跳,惊得她忙抬头去看。
待她看清了对方是谁时,哪怕还与那人隔着几间病房的距离,可她身上的寒毛都已根根竖了起来。
杨素冷眉冷眼地看着眼前这个高瘦又苍老的猥琐男人,一个出身农村的人,一辈子都在村镇里打转,可从他身上,她看不出任何一处,与用来形容农民质朴良善等字眼相关的地方。
这人的瘦和老是他常年酗酒造成的,与辛勤劳作没有分毫关系。那双混浊呆滞,但又浸满了贪婪与恶毒的眼睛,更是早就被自私和无良给泡坏了。
此刻,他就视线粘腻地在她脸上和身上扫来划去,那目光之中没有丝毫属于父亲的关怀和热切,有的只是想把她拈量盘算过后,好论斤叫卖的算计。
俩人站在无人的楼梯拐角,杨素故意站在台阶之上,以俯视的姿态盯着他,满身满脸满眼都是十足的漠然和冷冰。
而她的亲生父亲傅建宁,洛城某县某镇某村的一个流氓,哪怕她一出生就要溺死她,三岁之前各种毒打谩骂,之后更是没有出过一分抚养费,但丝毫不影响,他时不时到她的学校,威逼怒骂地逼着她把自己的生活费给他。
眼前依然如此,这个人理所当然的以‘父亲’的身份,厚颜无耻地要求她出钱出力,给他得了子宫肌瘤的相好,安排最好的病房和医生。
如果她不愿意,他就要一如既往地吵闹得她无立足之地。
以前是学校,现在是医院,这个人就像恶鬼一样,永远甩不掉。
杨素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右手紧握着用来写病历的一支笔,她不动声色地反复用指尖摸着笔尖,又不断丈量着与他的距离,在脑海里模拟着如何飞扑上去,用笔狠狠扎断他的颈动脉的过程。
傅建宁见她久久不言语,而且看自己的目光冷得很是骇人,难得心虚,但也更为虚张声势地恶声道:“你要是不想让你的同事和领导知道,你和你那个当婊子的妈是什么下贱货色,最好就照我说的话去做。”
杨素咬了咬牙,猛得向下跨了两步,但又极度憎恶地止住了脚步。
她阴冷着双眸,同样恶狠地低声回道:“你嘴巴再不放干净一点,小心我让你相好死在手术台上。”
傅建宁瞪着眼,气得跳脚,指着杨素喝骂道:“你敢?书红要是有一点不好,老子就先斩了你,再去把你妈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