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人裹挟进来,推着他只能向前、不能回头。
这些年他宇文俊牺牲的人还少吗?
一批批知情的、不知情的局内局外之人倒下去,从最初的内疚逐渐变为麻木,他的内心早已一片混沌。
才三十几岁,正值壮年,灵魂已经老去。
可那少年的出现,划开了混沌。
他第一次对赴死之人重新有了珍惜与不舍。
他拼了命想要保住的,仅仅是眼前的少年?
还是他灵魂中即将消失殆尽的人性——善良?
那个如小鹿般灵动的少年,即使生死难料,仍是一脸的蓬勃之气。
这让他孤独老去的灵魂看到了一束光线,那么耀眼。
他拼命想去抓、去靠近。
每次与他攀谈,都能感受到内心的放松、思想的愉悦。
这些都令他开心很久。
而离开少年,他便重新回到那个城府极深、多疑多思的宇文俊。
他想念曾经纯真的自己,厌恶如今阴郁的自己。
每日都在拉扯中雀跃、沉沦着。
他想与他促膝长谈、想与他对酒当歌、想与他把臂同游…
他想与他一起做的事太多,可这点燃他热情之火的少年却极有可能昙花一现。
于是他不惜一切代价去保他、保他全家。
即使明白他所想的一切愿景都无法实现,也要他好好活着。
他活着,便是自己活着。
他不认为自己是另一个元帝,他渴望的只是精神上的结伴同行。可他怕成为另一个元帝啊!
于是他拼命压抑情感,对郎坤避而不见,距离便是最好的保护。无论对他,还是对郎坤。
他不仅要他活,还要他活得好、活得圆满。
那些他这辈子注定缺失的东西,他希望他可以拥有。
所以当皇后提出招郎坤做驸马时,虽心有不甘,仍是答应了。他认为,有了皇亲国戚的加持,总能让郎坤安心了吧。
可眼下的他,双眼通红,面容苍白,眉头紧锁。
依旧是那样勾魂摄魄的容颜,但很多东西,不同了。
那丫头于他而言,竟这般重要么?
景帝有些嫉妒。
郎坤许久不见景帝出来,心里七上八下,不断回想审视着哪里出了纰漏。
听到缓慢的脚步声,循声望去,景帝自书架后缓步踱出。
他蓄了须,看上去成熟很多,但神色不减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