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修士不爱看热闹,梁清安驾着乘云微微向上飘了一点,避开拥挤的人群。
毕竟是修真界千万年来头一份儿学宫,若不是非云渭学宫中人进不来学宫,说不定整个云渭城的人都会涌进来看一看热闹。
好学山前的人实在是太多,虽说平日里学宫中的学子也不少,但不过是在乘云上匆匆一瞥,梁清安还是第一次在同一个地方见到这么多人。
人群一个挨着一个,一个挤着一个,却又隐隐约约空出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阳光正盛,刺得人睁不开眼,梁清安眯了眯眼,见右侧是华袍玉冠,一身叮当配饰,脊背挺得后翘,各个都高昂着下巴,身后还跟着不少奴仆,举着伞,打着扇,时不时地递上一杯溢着冷气的香饮,端的是清冷高贵,好似蕴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儿。
左侧一群人脊背也直,三两个混在一起,你说我笑,笑眯了眼,笑出一口闪着光的大白牙,梁清安还看见,人群的最前方,即墨婵和郭蘋两个小姑娘胳膊挨着胳膊,一头仰头看这如金字塔一般的好学山。
山脚下的一群人,包括那群脊背恨不得挺弯过去的真仙儿,无一不仰头注视这泛着冷色的好学山。
好学山说是山,却只占了一个山的名头。
旁的山再高、再昂扬、再挺拔,也少不得郁郁葱葱的茂密绿色,这座山,这座名为“好学”的山,浑山上下,满目望去,就只有冷冽的金属光泽,整座山宛如一块巨大的顽石堆立,光秃秃一片,一个堆着一个,一层叠着一层。
名为山,却更像一座没有顶的高塔,层与层之间如云渭城一般悬浮着,四处无遮挡,阳光冲入,层山之上的恢弘建筑一览无余。
这好学山,像一座巨大的金属怪物,到处都泛着新奇。
山上无树木,脚下倒是有树荫,日光毒烈,梁清安驾着白色乘云退到树荫中去。
好学山结界未开,她遣了乘云,坐在绿荫之下兀自发呆。
修真界是个奇怪的地方,凡人的话本子中,修士越是上天入地,越是洒脱随性,放荡不羁。
月华界中的修士却与话本子中的处处相反。
世族不论修为高低,都要拿着一把尺子约束自己,恨不得时时刻刻把规矩和礼乐刻在脸上,好似出行不穿锦绣华袍,在外不提一提家族荣耀,不处处彰显自己的矜贵,便会失了修士的身份。
真奇怪,明明抬手间一道术法便能做成的事,偏偏喜欢豢养一群苦命的仆人,对散修不屑,对上峰攀比,像极了凡人界中汲汲营取、扒在大虞身上吸血的世族。
散修倒是有几分逍遥的姿态,虽然长期被世族打压,好似也有不少同阿姐讲得话本子中一样,有“修士风骨”的人在。
怪哉,怪哉。
梁清安摇摇头,回过神时,才发现人群不知为何开始骚动。
绿荫浓厚,有人喊了一句:“散修联盟和四大家族的人来了!”
众人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果然看见远处流光闪烁,向好学山的方向不断冲坠。
……
学宫开课是大事,散修联盟和四大家族中的人不仅都来了,来得还都是各家的家主和主事人。
虽不是仇人,见面也分外眼红,少不得攀比一番。
荔菲亦春踩着桃枝飞在最前方。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朱红描金的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发髻上的凤凰金簪展翅欲飞,桃花眼微挑,眼波流转间便是万种风情,如火焰般热烈而耀眼。
她微微一笑,朱唇是恰到好处的艳丽:“诸位,看来今天,是我拔得头筹了!”
话音将落,桃枝便急速冲驰,所到之处,萦绕着阵阵沁人芬芳。
红色流光之后,一道蓝色灵光紧咬着追逐,达奚家的人真是阴魂不散!
荔菲亦春暗自气恼,恨不得停下来与他打一架,朱红宽袖狠狠一甩,脚下桃枝光芒氤氲,仿佛真要化成一道火焰。
二人身后,白正挺着富贵肚,骑在他特意买来的生财兽上,这生物形如狮子,却又长了一双翅膀,一身皮毛闪着金灿灿的光芒,阳光微闪,细软的皮毛又好像是一颗颗灵气蕴足的灵石。
他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哈哈一笑:“昌兄,我可也要加快速度了!我家那小子还在好学山等我!”
白正的声音散在空中。
昌平威踩着一只白玉阵笔,吊梢的三角眼目光浑浊,凹凸不平的疤痕泛着暗红色的光芒,从左侧额头蜿蜒盘踞到他的下巴,贯穿整张左脸。
昌平威本就瘦小,又爱穿宽大的黑袍,把自己整个人都罩进去,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烈风吹得他身上宽大的黑袍呼呼作响。
白玉阵笔笔杆上的阵纹一个接一个亮起又暗下去,风还在刮,昌平威的衣袍落回他的身上,阵笔上的人仿佛成了一团空气,氤氲到这一阵风中,也飘忽着远去。
一群人已经去了一半儿。
明玄不欲与几人争先,今日如此大事,他也是特意打扮过的,连浓密过头的眉毛都特意找师妹修了一修,争争抢抢,不就失了风度?万一把自己的发型吹乱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