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太阳难得出晴,道路上的雪融了大半,江璃同江颀秀登上了前往寺庙祈福的马车。“江璃……”“什么事?”‘江颀秀’望向她,道:“如果现在让你许个愿望,你最想干什么?”江璃想了想,黑白分明的眸子一闪一闪地眨着,她抿了抿唇掀开窗帘,指给江颀秀看:“你看。”“看什么?”“雪。”江颀秀一脸懵,“看雪作何?”江璃弯弯眼笑道:“你不是问我最想做什么吗?我想堆雪人。”江颀秀张了张嘴刚打算出声询问,忽地一僵,江璃的手正放在她的头顶,轻轻揉着她的脑袋,“小颀,我想和你一起堆个雪人。”“……为什么,是和我?”江璃眨了眨眼,“因为你是我的堂妹啊,我们一起长大,虽然从小拌嘴,但再怎么样你也是我的血脉至亲。”“每个人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而你,注定就是我的妹妹。而我……”“注定要今日与你堆这个雪人。”‘江颀秀’:“……”不,不是的,你的血脉至亲是江颀秀,不是我,你为何要……这般与我说话?她张了张口,一肚子疑问憋在嘴里,伸出手想要拦住喊车夫停车的江璃。遗憾的是,她没来得及。霎时间,江璃已经跳下马车,似乎是恢复了往日大小姐的做派,大大咧咧道:“快来吧,磨磨蹭蹭的,堆完雪人我们就赶紧去庙里祈福吧,晚上我还要回去给爹爹——”话音戛然而止。坐在马车里边的‘江颀秀’面色平静,那双黑洞洞的瞳孔犹如古井般波澜不惊。外边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嘈杂而又喧嚣,车夫大喊几声后也倒地身亡,江璃挺着一口气,奄奄一息道:“小颀,别出来,有叛军!”江颀秀没吭声,面色看起来极为正常,唯有手中攥紧的手帕暴露了她的心绪。半晌,外边再无动静。没有人能凑近马车跟前,更没有叛军能往马车里边瞧一眼。江颀秀手指由于过于用力收紧而攥的指尖泛白,她抿着唇,眸中晦涩难辨,“江璃……”“如果你没死的话——”“我就和你一起去……堆雪人。”三月初三,大雪骤降。白天还是个风和日丽天,谁料到了晚上,鹅毛大雪纷纷落了下来,洋洋洒洒裹住大地。当日晚,江府大乱。原是府上的大小姐与二小姐今日一同前往寺庙祈福,谁料路上遭遇叛军突袭,江璃武艺不精,打斗中意外中了刀伤,此时昏迷不醒,高烧不退。而其父江徽则慌乱不已,一个大男人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口中絮絮叨叨不断“缘缘、缘缘……”,要么便是“对不起”诸如此类的胡话,听得大夫满头雾水,差点想将他赶出门去,后又念及江父爱女,故而只好忍了下来,顶着哭声为江璃治病。一刻钟后,大夫拔刀上药。江璃满头大汗,唇色泛白,疼的无意识呢喃,“……爹,救、救我!”江徽大哭不已,一把推开搀扶着他的江伯凯,踉跄跌倒在江璃床前,“缘缘……是爹爹不好,爹爹错了,爹爹不该逼你学习那些你讨厌的课程,不该让你学着做一个大家闺秀。缘缘……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你快醒过来。”江璃痛声哭泣:“我已经失去你的娘亲,我不能再失去你了。”“缘缘,求你了。”“你醒过来……醒过来,”江徽趴在江璃的床前,眼泪从眼尾落了下来,“啪嗒”一下掉落在床上。江伯凯划着轮椅上前,揽住江徽:“大哥,你先冷静,缘缘只是刀伤,还没有生命危险,你在这里反而会耽误大夫治病!”话音落下,江徽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搀扶着江伯凯一步一步往外边走去,“你说得对,我不能在这里,我要出去等。”“缘缘会好的,她会醒过来的……”江徽方行至门口,大夫却突然跳起,蹿出几步远,指着昏睡中的江璃,颤颤巍巍道:“瘟疫,是瘟疫!”“轰”地一声,一道惊雷直直贯穿江徽的脑袋。……转眼间已过了三天,江府内一片寂静,下人们皆安安分分地干自己的本职工作,只是在浇花修树之余免不了叹口气,擦拭掉眼角的晶莹,低声呢喃一句:“怎么会这样呢?到底是为什么会出了这事?”“吱”别院的门被推开,小桃抹了把眼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端着盆子走进来。“老爷,您歇会儿吧,您都三天没合眼了……”江徽摇了摇头,握着江璃的手没说话。自从江璃得了瘟疫后便被送到这里来修养,城中百姓碍于城主平日对他们的好虽未说什么要将人烧死的话,但都避开江府,生怕染得了瘟疫。府中下人们有些是因为死契故而没办法离开,而另一些人则是府中的老人们了,表示生要与江家同生,死要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