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动了离开的念头。但离开之前,还有一事尚未完成——清河剑派山下的墓地里,死不瞑目的女尸,与她脖颈间致命的伤口。还有她无名指上的宝蓝色戒指,做工说不上多么精美,却也能看出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戒指是半月形的镂空设计,边缘处凹凸不平,显然能与另一枚完美拼接。容潇能想象出那种场面——女子戴上属于她的戒指,含羞带怯地等待自己拜入仙门的情郎。她没有灵根,否则早就随着情郎一同走了,但情郎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会抛弃她,于是她便信了。结果等来的却是香消玉殒。入殓时没有人发现她脖子上的伤口,也许有人发现了但惧怕修仙人的实力不敢挑明,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情郎为了隐瞒此事,亲自寻来一口棺材,将她入殓。村庄里少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并非什么新鲜事,墓地里多出一座无名坟冢也再常见不过。过不了几日,她的失踪便会成为一则流言,成为邻居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偏偏遇上了容潇,将她的尸体从棺材里拉了出来。段菱杉瞥了眼戒指,一开始没在意,而后面色微变,一把抢了过来:“这股灵力,是出自我揽月宗的功法……你从哪找到的?”“清河剑派附近。”“清河剑派离这里可不近,我们门内弟子很少去那边出任务。”段菱杉想了想,“我就知道清河剑派出事后,凌霄宗要求彻查,我当时在外面酒楼喝酒,就让大长老带人跑了一趟……我和下面弟子接触不多,要不你回头问问白毓?”“咦,说起来,你那小跟班呢?”“他去寻开阳前辈了,说有问题请教。”段菱杉顿时乐了:“开阳昨天就带着他徒弟走了,这小子天天被开阳抓去上课,能不知道这个?我看他就是有事故意瞒着你吧,容大小姐。”她将戒指塞回容潇手中,顺势一把揽住容潇肩膀,笑嘻嘻道:“我徒弟不要我,你跟班也不要你,哎我们两个孤寡老人,真是同病相怜……”“段宗主,”容潇严肃纠正,“我今年刚满二十。”段菱杉实际年龄已不可考,但早在十几年前她就突破金丹名扬天下了,怎么算都至少比容潇大了一轮。这个孤寡老人,容潇不认。段菱杉呵呵一笑,简直刀人的心都有了。最终解决了两人矛盾的,是一坛酒。段菱杉嗜酒如命,不管是谁只要愿意陪她喝酒,她就是谁异父异母的亲姐妹。酒入陶碗,荡开一汪明澈透亮的琥珀色,入喉清寒凌冽,不多时,便有一股热气在体内弥漫开来。容潇捧着酒碗,看见里面自己清晰的倒影,于金黄色的余晖中荡漾开来。远处落日西沉,长风掠过茂密竹林,沙沙声响不绝于耳。她忽然想起幻境中的场面,大雪纷纷,像一幅褪了色的水墨画。书中总喜欢劝人放下,放下执念,放下过往,只管向前看。但这些话说着简单,只有真正经历过那些事的人才知道其中难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修仙人因心魔而陨落了。所以说要学会放下,看淡世事生死,将自己变成一座高高在上悲天悯人的神像,才能有朝一日脱胎换骨,飞升成仙。但为何要放下。人不就是由过往种种组成的么。容潇深知,让她走出心魔幻境的绝非什么放下,而是她心里有更强的一股气,她要为清河剑派枉死的一百多条人命报仇,她要凶手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所以她决不能被困在这里。比起心魔,这更像是某种执念。
也许未来会成为心魔,成为挡在她飞升路上的一道天堑……也罢,过不去就过不去吧。“……你不知道,当时那个长老气得胡子都歪了,我憋笑憋得难受死了……”段菱杉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讲八卦,胳膊肘捅了她一下,“哎,你是不是根本没在听?”容潇:“没有。”段菱杉大怒:“我就知道!你喝着我的酒,都不愿意听我说两句话!”她怀里酒坛已经差不多空了一半,说话时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显然是醉了。“不行,你得自罚三杯,”段菱杉酒品很差,一喝醉就喜欢胡闹,“今天我必须把你喝倒,然后笑话你一整年……”容潇面无表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微微斜了一眼:“段宗主,我灵根属水,喝不醉的。”“嘁——”段菱杉伸手一指,“那就让他跟我喝!”方言修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此时就站在容潇身后。他气息很轻,若非专门留意,一般人很难发现他。容潇眨眨眼,回头对上他的目光:“从开阳前辈那里回来了?”她没有点破,方言修借坡下驴:“嗯,大小姐……”他垂着眼,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几次欲言又止,直到容潇递过去一碗酒。“心魔幻境的影响?还是你占出了什么凶卦?”她道,“你们这些算命的总是满口天道命数,规矩甚多,依我看何必在意,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天道不曾将我们修仙者统统诛杀,看来也并非多了不起的存在。”“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偶尔装装傻没什么坏处——喝吧,别想太多。”方言修轻轻嗯了一声。段菱杉先是不满容潇拿她的酒送人,而后看见方言修接过,便又兴奋起来,拉着方言修要和他拼酒。方言修前世身体原因滴酒不沾,哪尝过这个,第一口就呛到了,咳了个惊天动地。段菱杉摇摇头:“看来你酒量也不怎么样嘛,我还跟容潇打赌来着……”她不提还好,一提大小姐方言修脾气就上来了,豪气万丈地自己倒了一大碗,同段菱杉碰杯。“再来!”皓月东出,清河影动。揽月湖上起了薄薄一层雾气,浸在夜色之中,滔滔湖水几乎和低垂的夜幕连成一片。竹林间夜明珠自动亮了起来,段菱杉尤嫌不够,又点了几张照明用的符咒,一时间亮如白昼。方言修左手撑着脸,抬起眼看向容潇,烛光穿过他的额发,细细勾勒出他好看的眉眼,复又落入他眸中,映出眼底隐隐约约的水光。他眸色比正常人稍浅些,因此这一点并不明显的水光,看上去倒好似脉脉含情。许是醉意让他胆子大了许多,他直勾勾地盯着容潇看了一会儿,忽而伸出手,似要触碰她的脸。容潇没动,等他下一步动作。那只手微不可见地颤抖着,迟迟没有落下,最终又被他收了回去。“大小姐还是本来的脸漂亮,这副人皮|面具美则美矣,却不适合你。”系统提供的面具符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