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谨突然觉得房子很空,像胸腔里一样空,被茫然和冷意填满,触摸不到任何可以感知的实体。两天前的雨夜,宋星阑把宋谨搂得那么紧,和他并肩走在漆黑的夜幕下,那句清晰分明的“我要你爱我”,似乎至今还回响在耳边,伴随着喧嚣的雨声,挥之不去。宋谨有个荒谬的想法——如果那个失忆的宋星阑还能重头再来,他也许真的会给出答案。条件是,你永远不要恢复记忆。-再过半个月不到就是除夕,何浩在微信上问宋谨年三十那晚要不要接他一起出去跨年,宋谨拒绝了。他也不是第一次自己过年了,已经习惯了看淡所有节日。小房间的门紧紧地关着,葡萄柚时不时会在门边轻轻挠一挠,嗅一嗅,其实它和宋星阑相处得不错,平常的时候,宋星阑最爱站在门边逗它,拿一张纸巾就能跟它玩上半天。有时候门关着,只要葡萄柚在外面挠一下,宋星阑就会过来开门,然后借着把葡萄柚抱回他哥房间的理由,去宋谨房里待上一会儿。今天葡萄柚又在小房间外徘徊,伸出爪子挠挠门,宋谨出房间时正好看到,葡萄柚看看小房间的门,又转头看看宋谨,它明明不会说话,宋谨却好像听见它在问:“为什么这个门都不开了?”“他走了。”宋谨看了葡萄柚一会儿,淡淡地说,“不会回来了,不会给你开门了。”葡萄柚睁着琥珀色的大眼睛看着宋谨,然后又回头看着小房间的门。宋谨走过去把它抱起来,葡萄柚趴在宋谨的肩上,依然在看那扇门。-除夕那天,因为是乡下,所以一到傍晚,村子里就有人在放鞭炮,葡萄柚被吓得躲在宋谨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宋谨摸了摸它的脑袋,给它系上了一条红色的小围巾。葡萄柚甩甩头,不是很习惯戴围巾。宋谨去了厨房做菜,葡萄柚跟在他的脚边,外面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让它很恐惧。打开冰箱,宋谨看到一大袋的鸡翅。那是不久前,宋星阑要他买的。宋谨记得,那天他问宋星阑:“过年的时候你想吃什么菜?”宋星阑当时躺在宋谨房间的小沙发上,葡萄柚趴在他的胸口,认真地看他吃桂圆,宋星阑问:“要过年了吗?”“还有半个多月。”宋星阑想了想,不解道:“为什么这么早就要准备菜?”“先囤着。”宋谨说,“不然临近除夕,有的菜很难买,还会涨价。”尤其是他们这个小山村,因为离市中心有点远,全村的人都在村里唯一一家菜店买肉吃,有时候早上去得晚了点,就基本买不到肉了。“做一大盘鸡翅。”宋星阑说,“红烧鸡翅,我吃鸡翅就够了。”宋谨笑了一下:“就算不够也没办法。”他第二天就去店里买了一整袋鸡翅回来,冻在冰箱里,宋星阑后来连续好几天都缠着宋谨要他先做几个给自己吃吃,宋谨愣是没同意。现在想想,宋谨觉得他当时应该同意的,因为他不怎么爱吃鸡翅,现在留下这么一大袋,他一个人估计要吃很久才能解决。宋谨也是此刻才发觉,宋星阑在的时候,自己是有想过要好好过年的,还提前那么久囤菜,但现在一切都没有必要了。宋谨挑了几个鸡翅出来放在热水里解冻,然后去切别的菜,他今天做菜尤其慢,想着把时间耗过去了,等天一黑,自己吃顿饭就可以洗澡睡觉了,很快就可以到明天,明天就是新年,虽然对宋谨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那毕竟是新年。锅里焖着菜,酱油用完了,宋谨洗了个手,在厨房里站了几秒,然后转身去了小房间门口,新的酱油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在那里面。推开门,房间里安静一片,小床空荡荡的,宋谨打开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房间里的灯光这么暗。床也那么小,怪不得宋星阑总说睡得不舒服。宋谨去箱子里找酱油,呼吸的时候能感觉到细微的尘埃在鼻腔里涌动,好几个箱子都是空的,宋谨觉得自己身上不知道哪个地方好像也很空,无知无觉的一片,直到他摸到一瓶新酱油,沉甸甸的手感为他带回了几分笃实,否则他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飘走了。有什么东西从边上滑落,撞在宋谨的肩头,落到箱子上。是几串红色的小灯笼,宋星阑从小卖部里买回来的,他说等过年的那天,要给挂到院里的梧桐树上,再挂一个在葡萄柚的尾巴上。只是短短的两个多月而已,却因为失忆的宋星阑不停散发的爱意和纯粹,让宋谨走到了如今这种睹物思人的可笑地步,宋谨觉得荒唐,却又不得不承认,它是那样的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