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君与两相的疑虑是真实存在的,几千陌生兵马放到京城?谁能不心惊呢?
陈萌道:“一切全听陛下裁断。臣不过是个胡说八道的老头子罢了,陛下不降罪,臣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新君道:“老相公何出此言?眼下是如何应对?”
“要问臣,还是答应她,”陈萌慢吞吞地说,“前些年,连向胡人借兵对付西番的主意都使得出来。安南比北胡,还是可靠些的。”
“向胡人借兵本来就是馊主意。”王叔亮说。
陈萌道:“是馊,但也是个主意不是?强过没主意的。如今是两面受敌,姚辰英北上了,又无人能当西面,这是试过了的。”
他们也对祝缨隐瞒了一些情况,譬如,官军吃了败仗。又三十年过去了,普通的官军比之前还要差些。但凡能顶住,他们连“问策”都不会明着问祝缨,陈萌也不会出主意把祝缨再给请回来。
那是个从京城逃走的女人,朝廷不要面子的啊?
这不是被逼急了么?
估计祝缨也猜到了一点,不然不能提这样的条件,也不会答应北上。她南下三十年,皇帝死了、新君登基都不进京朝见,她可谨慎得很。
君臣面面相觑,新君道:“拟诏吧。”
……
祝缨接到诏令时,上下都已准备停当,次日便动身。祝青君恨不得一路把她送到京城,眼看她平安才好。
送不三十里,祝缨便说:“你可回去吧,家里不能没有人。难道信不过我吗?”
祝青雪也说:“您放心,我陪着。我会与晴天姐姐联络的,凡讯息,三日一发。”
“两日。”
“好。”
祝缨道:“走吧。”
这一路起初走得稍慢,为的是让兵士逐渐适应在陌生的地方长途跋涉。他们之前都是在安南,自己的地方,安全。出了安南就必须提高警惕,起初的几天,祝缨要求祝彤留意训练警戒。
形成习惯之后才加速行军。临近京城,行军的速度又放慢了下来,为的是路上多休息一些,到京城的时候不至于太累,能够有精力应付有可能的意外。
一路上令行禁止,祝缨又亲自教祝彤、江珍、赵霁等人如何转运、调拨配给、安营扎寨、与所到地方的官府交际、与所到地方的百姓相处之类。这些事,赵霁听父亲赵苏教过一些,却是不曾亲自参与的。江珍、祝彤之前有过补习,但都不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都从头开始记笔记。
沿途的官员、官军都很戒备,常以“送行”为名,自入境到出境都陪着,直到下一个州府,由新的官员、官军接替。
江珍嘴快,用方言骂:“请来的客人当贼防哩。”
祝彤也腹诽:就这个懈怠的样子,还要防备我们?真打起来,你们也不顶事儿啊。
官军的日子看起来也不太好过,乍一看整齐,细看看大部分都很瘦,没有精神,装成个抬头挺胸的样子。
直到离京三十里,又是姚景夏来接,远远看到祝缨的仪仗,奔到前面跳下马来:“拜见相公!”
祝缨在马上说:“辛苦你来相迎,我们住哪儿呀?”
声音入耳,又勾起了一点回忆,姚景夏抬起头来,发现祝缨还坐在马上,腰背挺直。姚景夏心中滋味难辨,又是放心又是担心:“相府已然准备好了。”
丞相该有的都得有么,所以还是以前的府邸,连仆人都准备好了。
祝缨用马鞭指了指身后,道:“我这些人呢?”
“哦!禁军已划出一处营地。”
祝缨道:“去看看吧。”
姚景夏道:“这……”
祝缨道:“我既然已经来了,就会去面圣,不过,得安排好。”几千号人,也不可能住到京城里,她得先看营盘,把队伍安顿下来,然后再带些甲兵护卫入城。
姚景夏这回倒不用去请示了,只说:“末将引路,请。”
营盘地方不错,但不是在城北——那儿离皇宫近,而是在城南。地方也不错,水、路都比较近,且附有仓库、马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