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仵作看仔细了。」
「我与尸体打了一辈子交道,是不是人骨我能看走眼?」刘仵作对裴縝不信任微微恼火,抬手指着屋內,「你瞧瞧我那一屋子的骷髏,我成天摸啊看啊,和它们一处吃饭一处睡觉,倘若认差,今后也甭在这行混了!」
刘仵作房里光整副的骷髏就有三具,其他头骨、棒骨不计其数。裴縝已经儘量不去瞅,架不住他提,霎时感到阴风颯颯,鬼哭魂吟。青天白日里打一个寒颤。
「和之前的头骨是否属同一具?」
「裴寺丞这会儿又过於看得起我了,我是人不是神仙,这种事怎么判断得出来。」见裴縝神色气馁,不由道,「骨头打哪捡的?」
「延康坊的武侯打坊北的竹林里捡的。」
「怪事,竹林里怎么会有一块人骨?」刘仵作手捋鬍鬚,喃喃自语,「且这块骨头有断摺痕跡,像是经过大力砍锤,迎着阳光细瞧,可见几道清晰划痕。」
裴縝陷入沉思。
案情如丝茧,好容意牵出一根丝头来,「啪」断开了,再想重牵,思绪茫茫然无所着落,望哪个都是丝头,望哪个又都不是。
刘仵作见裴縝沉默,进里间捧出一颗骷髏头来。那骷髏头两天前还是腐肉横陈,臭气熏天,眼下已被刘仵作拾掇干净,光洁鋥亮,打过蜡一般。
裴縝不明所以,刘仵作却已将骷髏头转过来,后脑勺朝向他,「清理出来才发现,这颗骷髏的枕骨上有块凹陷。」
裴縝此时也顾不上恐惧,捧起来迎光细瞧,凹陷铜钱大小,凹面光滑。若还在世,隔皮肤想必也能摸出来。
刘仵作补充道:「凹陷要么是天生的,要么是小时候磕碰造成的。总之,年头久远。」
裴縝包上骷髏头,告辞前往延康坊。先入武侯铺,找到秦避,告诉他刘仵作鑑定的结果。
「真是人骨?」虽然先头已经有了五分確定,得知消息仍是吃惊不浅,「莫非是那具找不到下半身的尸体,被人碎尸后拋於竹林?」
「现在一切尚不能確定,来这里是想让你带着人手前去搜搜,看看能否发现些什么。」
「没问题,我这就带人过去。」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情和你商量。」裴縝微顿,「你可愿来大理寺做狱丞?」
「狱丞?」秦避显得有些吃惊。
「沈浊下个月便要离开大理寺,我需要一个能用得上的人,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
「那好,余下的我来安排,你静待消息即可。」
別过秦避,逕往黄惜处来。街口遇到沈浊,晃荡着走来,满身酒气,十步之远也当不住那股冲鼻的味。
到裴縝身前,一条胳膊横伸过来搭肩上:「我们裴寺丞又下来查案子?」
裴縝推开他:「你正经些,纵是要走了,剩下的日子也给我好好干,这般懈怠像什么话!」
沈浊东倒西歪,没个正形,「嘖嘖嘖,裴寺丞教训起人来真不含糊。」
裴縝不想搭理他,自走自路。
沈浊本想跟上来,架不住胃里翻江倒海,扶着一处矮墙,哇哇地呕吐。裴縝本已经走远了,见他这样子於心难忍打附近人家要一碗水给他端去,沈浊就差没把心肝肺呕出来,漱过口,脱力般靠在墙上。
「怎么会在这,去见若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