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一大早,当李四季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浑噩。
四月底。
天气已经开始热了。
街上大片的法桐叶子舒展开,两人环抱的主干,庞大的枝丫,阴凉中带来阳光穿透树叶的斑驳感。
李四季今天要去拜访一位陈立功的旧人。
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当陈立功得知李四季要去郑市的时候,似乎也对这座城市极为留恋,只是有些难言之隐,隐于表面、想而不发。
只拜托李四季如果有时间,替自己带两瓶大街上到处都能买到的宝丰酒,一种在玻璃瓶外贴着大象驮小象的那一款酒,去国棉四厂走一趟。
据说,要去见的,姓刘。
国棉四厂家属院。
一排排的红瓦房,极具计划经济色彩,到处拉着晾衣绳,搭着床单、衣服,随风飘**。
找了半响。
李四季敲响了四排三栋院子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衣着朴素,但笑起来让人心都能融化的女孩,看起来年龄似乎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你找谁?”女孩眼睛大大的,扎着两条辫子。
“你好,我找刘广胜。”李四季说。
“爸,爸,有人找你!”女孩朝屋里喊了两声,屋里传出声响,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男子走了出来。
兴许是外面的阳光太过刺眼,男子微微眯着眼,走近了两步问道:“我是刘广胜,你是谁?”
李四季见名字对上了。
转而从一旁提起两瓶贴着大象驮小象的白酒,在手上晃了晃,说:“我从鲁县过来,受人之托,来看看一位老朋友,那人交代我一些话,要我转达。”
刘广胜盯着这两瓶再普通不过的白酒,似乎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有些紧张的看了看身旁的年轻女孩,又看了看李四季,皱了皱眉,说:“进屋说吧。”
李四季点头,道了一声谢谢。
屋子里有些陈旧,老式的皮沙发,有些地方已经脱皮了,用自己缝的布单子包裹住。茶几上放着一个老式的茶瓶、几个搪瓷白缸子,口朝下放着。
屋子不大,东西不多,但是很干净。
刘广胜似乎有点心事儿。
招呼李四季坐下,又让年轻的女孩去把里屋的茶叶拿出来。
这时候李四季才听清,这女孩叫念。
李四季心悸,好熟悉的名字。
冲了两杯清茶,刘广胜让女儿回里屋,这才看着李四季问:“他想反悔么?”
李四季一脸的问号,刘广胜似乎也觉察到了自己说的,可能这个小伙子听不懂。
转而又问道:“咳咳,那个人要你带什么话来?辛苦你了,小同志。”
“刘叔叔你好,陈总说的话,我也不太懂,他只说让我讲给你,你就明白意思”,李四季自然注意到了刘广胜的细微变化,但是自己并不了解两人之间的故事,自然也没有什么发言权。
转达陈立功的原话,就是自己的基本任务,讲完了,自己就可以走了。
刘广胜点点头,似乎下了什么决定。
“当年你做的事,我不怪你。反而要谢谢你,念儿在你那里,我放心。只是还要八个月,就整整十八年了,我的承诺我做到了。”李四季一字一句的说着,不时瞥了一眼刘广胜的表情,似乎每一个字都对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造成了无穷的打击一样。
当这话说完,刘广胜面如缟素,只是紧紧的抱着搪瓷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