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凤楼龙阁珠翠绕
金殿仰圣颜
永乐十八年腊月初八。
若微早早起床,在迎晖殿内的小厨房里,精心熬着八宝粥。
这腊八粥原是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豇豆去皮后放在一起煮成粥。而若微则又添了麦仁、黑米,还特意放了白果、莲子、桂圆又配以蜜饯,这样煮出来的粥不仅香甜可口还极为养生。
当她笑意盈盈端着粥走进内室的时候,才发现朱瞻基早就梳洗完毕正端坐在饭桌前,他似笑非笑:“快把好东西献上来吧!”
若微大呼无趣:“原想给你端到床头的,想不到你起的这样早!”
紫烟则笑道:“主子的心意殿下早就领了,刚刚在门口驻足观望了好一会儿,见你进了门,才刚坐下的!”
“快尝尝,这是我第一次煮的腊八粥!”若微仿佛献宝一样,将粥碗递到瞻基面前。
瞻基看着她,又求助似地看了看立于一旁的司音。司音立即笑了,她转身出去不多时则奉上一柄勺子。若微愣了愣,面上一红,眼巴巴地等着瞻基评价。
“嗯,好香!”瞻基还未开口品尝,即大加赞赏。
“真的好吃?”若微眨着一双美目,似是不信。
“真的!”瞻基频频点头,不一会儿,一碗粥就吃完了。
“那好,紫烟,你去把我煮的粥给咱们殿里的人都盛上一碗,谢谢她们平日对我的照顾!”此语一出,迎晖殿内众人面上皆是一团喜气,纷纷上前又是一番相谢。
瞻基拉着若微的手,眼中含笑:“如今是越发贤惠了!”
若微撇了撇嘴:“殿下喝了我的粥,就要给我讲讲这腊八粥的来历!”
“这……”瞻基笑了:“这有何难?据传是印度的佛祖,成佛之前,在……”
“不是这个!”若微笑了:“说本朝的!”
“本朝的?”瞻基一脸糊涂。
“我听说是太祖皇上,小时候家里很穷,给地主放羊,经常食不果腹。有一天他发现一个老鼠洞,想抓老鼠烤熟充饥,就开始挖鼠洞。挖到深入,发现里面有老鼠的存粮大米、豆子、玉米等,于是就把它们放在锅里熬成粥,吃起来感觉香甜无比。后来太祖率领群雄揭竿而起,得了天下、做了皇帝,吃厌了宫里的山珍海味,在腊八这天猛然间想起以前曾吃过的粥,便命御厨将五谷杂粮煮在一起做粥,果然十分好吃,这才命名为‘腊八粥’。是真的吗?”若微仰着脸,望着瞻基,仿佛一心想求证似的。
瞻基不置可否,只在她脸上轻轻一拍:“淘气,快些梳洗更衣,一会儿要去宫里饮宴,可要小心行事!”
“是!殿下”若微喜滋滋地应下,立即去内堂更衣梳洗。
巍峨庄严的乾清宫正中摆着天子的金龙大宴桌,东侧面朝西摆着皇后的金龙宴桌。虽然仁孝皇后徐皇后早就仙逝了,但是在这迁入紫禁城新宫内的第一次宴会上,永乐帝朱棣特意给徐皇后单独备下一桌,是追思还是作态,自是无人能晓。
然后是东西一字排开的是内廷主位宴桌。西边头桌:是贵妃,二桌惠妃、淑妃,三桌顺妃、德妃;四桌是丽妃、贤妃,再往后就是婕妤和昭容、昭仪、美人等位分。而东边二桌,则是太子妃与太子侧妃。东边三桌起是皇太孙妃并太孙诸嫔。四桌以后是诸亲王、郡王府的女眷。
另设陪宴者,即有封诰的夫人,若干桌。
到此时才会真正明白在这后宫之中,一切的主宰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天子。其余的,既使是太子也只能在外廷宴请群臣诸王。
只有朱瞻基,虽已过了弱冠之年,原本也该避嫌,可是得天子隆宠,也得以在内廷侍宴。
此时,朱瞻基左侧主位,坐的是胡善祥。原本按照位分,他右侧应该是袁媚儿和曹雪柔两位侧妃,若微入府最晚,位分最低,该坐在下首。可是从一入宫门时起,朱瞻基的手就紧紧拉着若微,仿佛她随时可能会消失一般。
直到入座之时,还执意拉着若微坐在自己右侧。若微自小长在深宫,自然知道宫里的规矩,不仅坐次,就是杯碗羹匙,都透着森严的级别与身份,所以她微微有些忐忑,偷偷看了眼瞻基,瞻基则回以一个安慰的眼神儿。
坐在下首的袁媚儿突然响起一阵咯咯的银铃般的笑声。
“媚儿在笑什么?”胡善祥举止大方,面上一派端庄贤静。看得出来,今儿她是精心妆扮过的。身上穿的是只有皇太孙正妃才能独享的大红色霞帔广袖对襟翟衣,头上是七翠二凤双博鬓冠,这样的按品正妆,让她显得风华绰约,端庄得体中又透着温文尔雅。朱瞻基的眸子微微一扫,与她在不经意间对视一眼,她的脸不由唰的一下便红了如同飞霞流云。朱瞻基看了,心中不免有些怜惜。
白白担了三年正妃的名号,却至今没有与自己圆房。即使如此,还要在人前人后保持着一份淡定与得体。以前若微在宫外,自己一门心思只想着怎样才能赢回若微。对于胡善祥,不仅是疏忽,更有着隐隐的恨意。因为正是她的突然出现,才会挤走了从小跟自己青梅竹马的若微。然而如今,若微回来了,两人夜夜缠绵,享受着鱼水交欢的幸事,才知道一个人独守空房的滋味是何等的难挨。想到此,便对她生出丝丝的怜惜与好感。如今放眼望去,不仅是胡善祥,就是温柔如水的恭仪曹雪柔,娇媚艳丽的敬仪袁媚儿,似乎都鲜活起来,看在眼里,也分外赏心悦目。
袁媚儿娇笑连连,微一侧首,拉起若微的纤纤玉指,这才说道:“刚刚媚儿是在笑,从一进宫门开始,咱们殿下的手就始终牵着孙令仪的手不放。媚儿不由在想,莫非是孙令仪的手里藏着什么宝贝,咱们殿下怕人抢了去不成?”
此语一出,朱瞻基脸上微有些窘意,不由轻“咳”一声,只把眼眸转向若微。
若微脸上也浮起淡淡的笑容,被袁媚儿拉着的一只手握也不是,抽也不是,只得说道:“袁敬仪的手玉如凝脂,柔弱无骨,才真真是一宝呢!”
“真的吗?”袁媚儿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仰着青春四溢的笑颜索性伸了另一只手递给瞻基:“殿下说是,才是真的!”
朱瞻基看她一派天真、娇艳可人,原本就生得肤如白雪,又常常喜欢穿一身桔色的衣裙,更显得媚态横生,玉容晶莹。
看她隔着桌子娇憨十足地伸出的一只玉手,小嘴俏生生地撅起,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这才伸出手在她手上轻轻一握,随说道:“果然凝华似脂,既然如此宝贝,就好生藏着!”
袁媚儿立即喜上眉梢,含羞带怯地将手伸了回来,悄悄缩进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