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微之听罢不由皱起眉头,转身便要离开,梁氏赶忙抓住他的手腕,劝道,“男人身边有一两个红颜知己,最是正常不过了。她们都是娘悉心挑出来的,样貌品性不见得比孟家姑娘差……”
听到宜珈的名字,元微之步子一滞,心下微明,带着审视的眼光扫了一圈那几个丫鬟,果然,每一个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宜珈的影子,或是一副相像的剪水秋瞳,或是同样秀挺的俏鼻樱唇,甚至有一个还生就了一对浅浅梨涡,梁氏能凑齐这些姑娘,想来当真花了不少心思。
可惜,元微之并不领情,他哂然一笑,对母亲说道,“既然如此,不如让她们先去父亲身边服侍好了,红袖添香,又显得母亲大度容人,一箭双雕实为难得。”
梁氏让他气得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元微之扔下一干人等,踱回书桌前,继续抄写佛经,如今唯有佛语才能让他静下心来,不至癫狂发疯。
梁氏看着儿子略显踉跄的步伐,再忍不住,冲上前去拦住他,“就非孟宜珈不可了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就为了个女人寻死腻活,你对的起你娘我么?!”
被梁氏一拽,微之的字划出了纸张,留下一道浓浓的墨迹,他却丝毫不在意,空了一个字的间隙,继续抄写下去。梁氏被他淡漠的态度激怒,一把抢过桌上的宣纸,狠狠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写写写,你除了会浪费笔墨还能干什么?!”
元微之被夺了纸笔,他冷冷看了母亲一眼,一言不发,朝里屋走去。许是多日未进食,又受了梁氏刺激,元微之忽然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上。梁氏憋着的一口气在看到儿子摔倒的瞬间化作云烟消散,她惊恐的跑上前去,顾不上仪态风度,她一把把儿子抱入怀中,焦急的询问,“微之,儿子,儿子你怎么了啊?”
元微之下意识要撑地站起,手脚却不听使唤,绵软无力,他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双唇,一阵头晕目眩。梁氏大骇,忙唤人把儿子抬到床上,手忙脚乱的请来了大夫,大夫看了也只摇头,说是心结难解,恨得梁氏没把这庸医拖出去。
“儿子,儿子你醒醒,只要你好起来,娘什么都答应你。”梁氏抱着儿子,泫然欲泣,两个儿子里她一向偏疼这个聪慧灵气的小儿子,如今好好一个儿子弄成了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她心里不知有多难受。
元微之底子并不差,不过是多日未进食一时虚晃,迷糊间听到母亲的声音,他下意识的哼出声响。
梁氏以为儿子不信自己,情急之下连连保证,“娘都答应你,娘什么都答应你,你要娶孟家姑娘,我们就娶孟家姑娘,只要你好好的……”
元微之这会儿清醒了,他睁开双眼,眼前仍有些迷糊,他努力朝母亲看去,梁氏砸下一颗眼泪,抱着儿子许诺,“明儿,明儿娘就放你去孟府,你先喝碗参汤垫一垫肚子可好?”
元微之不知是否该相信母亲,梁氏从阿凝手里端过参汤,耐心劝道,“你不喝就没力气,到时候怎么去孟家找人家姑娘?你父亲那儿有我,你乖乖听话,娘一准帮你把心上人娶回来,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别再吓娘了……”
梁氏真情流露,眼泪一串串下落,元微之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握住了母亲的,梁氏大喜,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端着参汤,一口一口喂微之服下。
元微之歇下后,梁氏轻声出了屋子,她从腰间拿出贡缎锦帕擦干眼泪,长呼出口气,儿子一时半会儿没事了。至于微之心心念念的孟家姑娘,“来人,替我送个口信给孟家当家的,”梁氏唤了心腹前来,“就说,元家无意与罪臣外女结亲,望孟老爷子多多谅解。”她是答应了元微之让他亲自去孟府求婚,至于孟府不答应,可和她没一毛钱的关系。
翌日,大清早的元微之便醒了,他换了身崭新的衣服,认真对着镜子照了又照,阿凝捧着热水进了屋子,惊呼,“二少爷,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元微之温柔的对阿凝笑笑,向她招招手,“阿凝你来的正好,快替我束发,带那支羊脂玉簪子。”
阿凝赶忙放下铜盆,净了手,朝少爷走去,“二少爷今天似乎格外开心呀?”
阿凝是个老实丫头,肠子直得一点弯儿都不会拐,心里怎么想的脱口而出。元微之心情甚好,笑着回答她,“是啊,今天我要给你娶二奶奶回来了!”
阿凝大叫,“呀,二少爷要去娶孙小姐嘛?孙小姐好凶,阿凝怕。”
元微之好脾气的纠正她,“不是孙小姐,是孟小姐!孟小姐不凶,温柔又体贴,定会对阿凝好的。”他想起了宜珈身边的几个丫头,个个都被她惯得个性十足,棱角分明,不由好笑的摇了摇头。
“唔,那阿凝也喜欢孟小姐,”阿凝露出一张笑脸,蹿倒着微之,“那二少爷快去,快点把温柔的二奶奶带回家来!阿凝给她做午饭吃!”
元微之笑出声,双眼笑成了两轮弯月,嘴角不住上扬。
孟府,孟老爷子早接到了元家传来的消息,心里一阵怔忪。元家本身虽然并不如何出色,可两个儿子养的还是很不坏,老大已在官场小试身手,大有接替元尚书的资质。老二天资聪颖,在书画上极有天赋,若好好钻研一番,未必不能超越虞宪文,成为新一代书法宗师。若真如此,把宜珈许给元家,倒真是个不坏的选择。可惜了,强扭的瓜不甜,孟家百年世家,骄傲与自尊不容他人亵渎。
元微之提着一颗心,竟顺利的出了元府,不由松了一口气,连带着走向孟府的步伐也轻松起来,见着老丁头格外亲切,“丁大爷,我想求见老太爷和你们六姑娘,劳烦你通传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