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老太爷口干舌燥,没力气多说话,只得以眼神示意儿子。“傅姨娘她……”老爷子还是不放心,三儿媳他也是知道的,怕不是个能容人的。
孟三爷一顿,满脸嫌恶,“这贱人还活着。”他拿一颗真心待人,傅氏仍在地上随意践踏!
“咳咳,从今往后,你就去书院教书吧,别的……就别瞎琢磨了……”孟老太爷说的艰难,咳个不停,人老了一病就像老了好几岁,折腾不起了。
孟三爷一听此话,脚下一软,倒退了一大步,老父这是彻底断了他的仕途啊!
“父亲,你听我说……”三爷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别说了,此事已定,你下去吧,好好休息。”孟老太爷打断了三爷的话语,咳嗽了一阵,将头往里转,显然不想再说了。
三爷满脸不甘,可还是尊着父亲的指示退出了屋子,脸上冰冷一片。
沈氏见丈夫丢了官,心里自然是又恨又怨,可这会子在前厅,她心里却是一阵痛快,舒畅极了。
原来这场清理吏治的风波,台风尾还扫到了宴御史一家。沈氏后知后觉的想到当初宴家大姑娘凝波不就是嫁到了太常寺曹家么!这会儿正和曹家老小关押在大狱里吃牢饭呢。就是宴御史一家也受到了牵连,不仅官位丢了,家也被抄了,据说如今十几口人蜗居在西城一间小屋子里过活。沈氏本来的十分郁闷,听到这消息后,顿时剪了两分,看吧,要是当初嫁了我儿子,这会儿好歹还是个少奶奶呢。沈氏心口的郁结轻了两分,有心情继续搭理宜琏的嫁妆了。
要说这兜兜转转,还是宜琏眼光最准,看中文家公子是匹黑马。这会儿自家相公没了官身,儿子又没考上,如今一圈看下来,也就文姑爷能看了,因而沈氏愈加上心,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查看着宜琏的陪嫁。
“奶奶,外头有人要见你。”一个丫鬟恭敬地走到屋子里,小声向沈氏汇报,
沈氏不满,斥责道,“你家奶奶是人想见就见的么,别什么香的臭的都放进来。”
丫鬟挨了骂,脸上难堪,嘴里却继续说道,“可那人拿了这块玉佩,说是奶奶看了,一定会见她的。还说,还说要是我不紧着禀告奶奶,奶奶以后必得重罚。”
沈氏听着十分疑惑,问丫头把东西呈上来,定睛一看,竟是当初她送给宴余氏的定亲之物。沈氏心下狐疑,但炫耀的心理又占了上风,回头对丫头说,“去,把人引到花厅去。”
丫头下去后,沈氏也没了心思继续盘账,索性回了屋子挑起衣裳来,输人不输阵啊!如今你宴家没落了,想到我了啊,呸,我可不是开救济堂的!
宴余氏穿着一身的平常衣服,素色缎子毫不起眼,头上仅簪了根银钗,双手也空荡荡的,以往的金圈玉镯都不见了踪影。身边跟着小女儿宴凌波,小姑娘换上了一套青草色点花衣裳,布料半旧不新,身上也只一块玉坠子能入得了眼。眼神里倒还是有着两分傲气,显然这突然而至的祸乱还没让她习惯起来。
沈氏姗姗来迟,宴余氏看了沈氏一眼,洋红色洒金百合裙,外罩琵琶襟织锦罩衫,云鬓上是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脖子上挂了两串珊瑚珠子,贵气逼人。
晏夫人暗叹口气,这沈氏还是改不了爱显摆的老毛病。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她再也没这资格指指点点。宴余氏酝酿了一会儿,两行泪刷的滚了下来,对着沈氏好一阵哭诉,“妹妹,咱们姐妹一场,你可不能看着我往死路上走。”
沈氏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打了水漂,她还当余氏会绷着面子,没想到人家一上来就认清事实哭上了,这让她怎么接话茬?
三奶奶憋了憋,阴阳怪气的回道,“什么姐姐妹妹的,我孟沈氏福薄,可当不起你晏太太的一声妹妹。”
晏夫人心里暗恨,面上还是一片愁苦,“好妹妹,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怪我,当初这事儿是我的不是,可你不知道,曹家他仗势欺人,拿着我家老爷的身价性命威胁,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如今曹家入了狱,还害得我儿一同受这牢狱之苦。”说着说着,晏夫人真伤心上了,泪水一滴滴不停的往下掉,她当成心肝宝贝养大的凝波,这会儿在阴暗潮湿的牢里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沈氏鼻子里一声冷哼,“这会儿知道错了又有什么用。”当初你得意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如今有这么一遭?
晏夫人吸吸鼻子,用帕子擦擦眼角,见沈氏不为所动,咬咬牙下了杀手锏,晏夫人索性给沈氏跪下了。
“好妹妹,以往都是我对不起你,可我儿对贵府六小姐有救命之恩,不看僧面看佛面,求您发发慈悲给我儿一条活路吧。”
沈氏见晏夫人当真跪下叩首了,侧侧身子避过,“你可别这样,我一届妇人,哪有这能耐掌握生杀大权,求我你还不如去庙里拜拜更妥当。”这话连讥带讽,沈氏难得说的如此顺溜。
晏夫人满脸哀色,拉着凌波一同跪下,“妹妹你说句话也比我们撞死了强,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娘俩吧,这孩子长这么大还从没受过这般苦。”晏夫人含泪看了凝波一眼,眼里满是无奈与愧疚。
沈氏听到这话,侧过脸看凌波,小姑娘虽然服饰落魄,但眉宇间还是透着股骄傲的神色。三奶奶心里依稀有了点雏形,顺着晏夫人的话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晏夫人一咬牙,把女儿往前一推,泪眼凝噎,“求你大发慈悲,把这孩子留在府里做个丫头也行,好歹给口饭吃,在孟家做牛做马总比跟着我们好,不然怕是下一顿都不知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