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样的一幕,就连奉皇命赶到近前救援的邓子墨,都不禁有一刹那的失神。邓子墨自小走南闯北,经历颇丰,见过的人也不知凡几,形形色色的都有。可说来奇怪,他就是对兰奕欢印象格外深刻。邓子墨还记得自己节+完整章节』(),身份就总也不可能弄错了。”虽然很希望能够找到弟弟信里所写的宝贝,但总不能硬抢别人家的孩子不是。眼看着正平帝已经走过去,握住了兰奕欢的手臂上下打量,两位达剌王子都沉默了,心里有些明知道不讲理,但还是油然而生的嫉妒。正平帝问兰奕欢:“受伤了没有?”兰奕欢道:“多谢父皇关心,并未受伤。是儿臣方才一时气盛,行事莽撞了。”正平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确实莽撞。但少年人气盛一些,也无可厚非。朕还记得你刚到你二哥身边的样子,才那么高一点,转眼也长成敢拼敢闯的翩翩少年郎了。真是兰庭芳草,孤胆无双啊。”这句熟悉的夸奖让兰奕欢心中一跳,顿了顿方道:“多谢父皇的褒奖。”他们这场比赛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已经从早上到了用午膳的时间,此时又生出了事端,皇上便派礼部的官员陪同各位使者前去用膳。而直到这时,大皇子才一瘸一拐地回来了。他被太子射了一箭,坠马时又崴了脚,伤得不轻,灰头土脸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莎达丽离开。大皇子下意识地往旁边避了一下,心中更添恼怒,觉得归根结底,自己会成这样都是拜太子所赐。若不是他身为长子却被嫡子的身份压着,就不用费尽心机地求娶异族公主,跟自己的妻子和离;若不是兰奕欢一心讨好太子,替兰奕臻出头,他也用不着和这个原本没有什么矛盾的七弟对上;不是兰奕臻公然对他动手,他也不至于当众出丑,狼狈至此。
尤其是其他人还在对兰奕欢喝彩赞叹,这种对比就更加明显了。莎达丽从大皇子身边经过,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大皇子却有种被全世界孤立的悲愤,暗暗咬牙,走上台阶。这个时候,身边却有人扶了他一把,一个温和的青年嗓音说道:“大哥,小心。”大皇子转头一看,发现是三皇子。虽然一贯看不上这个出身卑微的三弟,但此时他身边总算有这么个人关切,多多少少给了大皇子一些安慰。如果这小子没有更多的野心,以后倒是可以稍稍提拔一把。他看了三皇子一眼,道:“还是你有眼色。走,上去吧。”三皇子目光闪动,微微一笑,道:“是。”正平帝原本对大皇子也非常恼火,但他并未看见兰奕臻方才那连珠三箭,起初看着兰奕欢都毫发无伤,没想到大皇子这样就上来了,也吓了一跳。他问道:“老大,你这是怎么了?”三皇子松开了手,大皇子见外人都走了,便一下子冲皇上跪了下去,愤愤地说道:“父皇,儿臣知道这次是儿臣想的不周全了,可猎场上总是难免发生意外,比赛当中,儿臣也不可能一直注意着七弟的情况。”他抬手指向()兰奕臻:“可就因为七弟差点遇险,太子心生不满,竟就这样对儿臣动了手,父皇,儿臣究竟还是太子的兄长呢!他又不是只有七弟一个兄弟,怎能偏心至此?”正平帝这才知道,大皇子这样子是被太子给伤的。其实兰奕臻做的也不算错,本来就是大皇子有错在先,他作为储君,就算没有在当时亲自动手,也有责罚大皇子的权力。可是兰奕臻当时的举动确实有些过于跋扈,他这样做,让正平帝又不免想起了戚皇后的一些作风,心中不免就有了偏向。他道:“太子,你大哥是有错,但你这样的举动,也未免太过失仪,有伤兄弟之情。”兰奕臻微微躬身,道:“父皇,儿臣方才那样做,正是为了恐吓和报复大哥。请父皇谅解。”正平帝:“……”大皇子替他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了:“你说什么?!你疯啦!”兰奕臻根本不搭理他,只向皇上说:“父皇也知道,七弟自小随在儿臣身边长大,朝夕相处,处处陪伴,可以说,与儿臣的性命无异。虽然其他人也是兄弟,但总有亲疏远近。”“大哥是儿臣的兄长,对儿臣有何不满,我都愿意承受。但若是因为大哥的缘故,让七弟有所损伤……”他一顿,声音转冷:“我绝对要计较到底,不留半分情面!”大皇子心中一寒,一时竟被兰奕臻语气中的杀意所迫,说不出话来。他从小就觉得自己这个二弟最冷酷不过,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更是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这个“任何人”,甚至包括他的亲娘。大皇子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跟兰奕欢争锋,兰奕欢又根本就没事,还惹着他了。害怕之余,他的心中生出了一些悔意,不敢再说话。三皇子则从将大皇子扶上来之后,就一直低头垂首站在旁边,表现的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一样,此时方才迅速抬眼,目光朝着兰奕欢全身上下一扫,旋即收回。他眉峰微皱,双手在袖中微微握紧,像是在进行着什么极难决断的挣扎。而当兰奕臻直接放出了那一番狠话之后,不说大皇子,皇上都被噎了一下。一方面,由于这个儿子年纪渐大,权柄更盛,他也轻易不愿招惹,一方面则是比起大皇子,正平帝多少也更了解自己的儿子们一些,知道兰奕臻说的确实是实情。他从小对兰奕欢的疼爱和保护,甚至远胜过父母了,刚才的话并不是借口。所以思量了一会,正平帝还是决定大事化小。于是,他沉吟着说:“昊儿今日的做法,确实过于轻浮莽撞,应当罚俸半年,太子对你小惩大诫,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手段过于狠辣,不成储君的体统,下次断不可如此。”兰奕臻淡淡道:“是。”但看他的表情,显然是并不打算下次听话的,看他这么横,大皇子心中纵然不服,也不敢多说什么,这场兄弟间的争端便算是在表面上过去了。对于这个结果,兰奕欢一点也不惊讶,毕竟不管哪个都是正平帝的儿子,不管从感情上还是平衡之道上,他都自然会偏向势力较弱的一方。但这可不代表大皇子的这笔账就这么过去了,接下来,他们自然要一笔一笔算清楚。因此,兰奕欢也只是脸上带笑,领了旨意。下午还有本国和他国使臣比试的射猎,兰奕欢就没再去凑这个热闹了。其实以往这样的场合,他也是惯常不怎么参加的,往往露个脸晃一下就跑了,其他人都知道他这性子,也不怎么管他。直到今日一出手艳惊四座,只怕从此以后,所有人都要对他重新估量了。兰奕欢自己的心里都有些茫然。刚才的那股意气和热血仿佛还在胸中激荡,让他想起了曾经的大漠孤烟、刀光剑影。——那段上马杀敌,下马高歌,对未来充满着无限憧憬的日子。占得百花头上死,人生可也当如此?1兰奕欢摇了摇头,无奈一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胸中的锋芒终究没有磨去,那些过往非但没有忘却,反倒在曾经那段以为令自己无比厌恶和疲倦的日子沉淀下去后,才发现原来其中,还有着那么多令他留恋的时光……那么多,他不曾发现过的温情。兰奕欢牵着马走了一会,四下逐渐没有人烟了,无边无际的草原高低起伏。他索性翻身上马,一拍马背道:“走吧!()”马儿在草原上任意奔驰,兰奕欢伏在马背上,闭着眼睛听耳畔风声飒飒而过,草浪在马蹄下起伏,一股豪情扑入胸襟。风里仿佛夹杂着兵戈铮铮,琵琶急奏,实际上细听起来,却什么都没有。他的马逐渐跑累了,速度慢下来,兰奕欢这才慢慢睁开眼,只见天幕高挂,四野荒芜,几乎让人有种天涯已经尽的错觉。这条路越走越是迷惘,前世与今生,好像截然不同,又好像一个逐渐闭合的怪圈。若不回头,可还有出路可寻?兰奕欢轻轻地叹了口气,从马背上跳下来,牵着马转过身。然后他的脚步顿住。在几乎齐膝的长草与游荡徘徊的野风中,兰奕臻站在远处,身边的马正在吃草,他则安静地注视着兰奕欢。端稳、沉静、坚实,好像自亘古以来就在那里。见兰奕欢终于看到自己了,兰奕臻这才向他大步走来。兰奕欢不禁迎上去几步,问道:≈ap;ldo;什么时候来的?不对,你不是应该在猎场上??[()]?『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兰奕臻道:“看你没来,就提前出来了,后来在草原上找到了你,我想你可能想安静一会,就在后面一直跟着。”他说着,伸出手来,兰奕欢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兰奕臻却只是拂去他肩头的一片草叶,微笑着说:“看这身上,都长草了。”他的举止一如往常(),兰奕欢却是心乱如麻。对,令他迷茫的还有面前这个人。自从那天那个吻之后,原本应该再熟悉不过的兄长,就突然让兰奕欢觉得有点陌生了起来。好像兰奕臻身上哪里不对劲了,或者说,他才刚刚发现,对方的身上,还有他从未了解过的另外一面。这种改变很难说是好还是不好,他觉得兰奕臻有的时候让他感觉到有点危险,有点强势,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动荡与暧昧。兰奕欢盯着兰奕臻,脑海中一会又是那一晚对方吻住自己的场景,一会又是前世与今生交错的种种画面。“二哥。”他忽然叫了兰奕臻一声,兰奕臻停下手来,低头注视着兰奕欢。兰奕欢道:“你……你记得多少?”兰奕臻一顿,然后说:“大半。”“你是从一开始……”“不,是逐渐想起来的。”这个回答让兰奕欢怔了怔,他不禁回想了一下,朝夕相处之间,他竟然没有察觉到兰奕臻想起这些记忆之后表现出任何的异样。但这不应该,难道那些过去,对他没有半点影响吗?他知不知道他最后没有登上皇位的事?他在不在意那个位置被自己所得了?为什么他的目光还是这样的平静和温柔,一如既往,找不到半分的防备、遗憾与愤怒?兰奕欢的心中满是问题,又无从问起,他不禁探究地盯着兰奕臻的神情,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把答案给挖出来。兰奕欢现在已经长大了,可是他那双眼睛竟还是与小时候一样,纯粹、清澈,波光流转,让人止不住地心生怜惜。兰奕臻突然抬起手来,盖住了兰奕欢的眼睛。兰奕欢一怔,却没挣扎,声音有点闷闷地说:“干什么?”兰奕臻慢慢弯腰凑近他的面孔,趁着兰奕欢什么都无法看见,目光肆无忌惮地望着他淡色的嘴唇。那天的一吻,是他两生两世的爱情中唯一得到的一次亲近,那一刻的柔软、激荡与幸福永久烙刻在了心脏上,此时此刻又着魔似的推动着渴望翻涌而出。无边无际的草原,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了他们两个人。一时间,竟似黄粱梦,华胥境,许他无所顾忌,肆意妄为。兰奕欢等了片刻,没听见兰奕臻回答,却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逐渐靠近,他没来由的有点慌张,于是又问了一句:“你——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是啊。”兰奕臻终于将头彻底低了下去,停顿在咫尺之间:“我发现,原来我上辈子就那么喜欢你。”兰奕欢心头一跳。兰奕臻放开遮住兰奕欢眼睛的手,睫毛垂下,遮掩住眼底的痴迷与贪婪,柔声说道:“所以我现在,对小七是两倍的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