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以后,匆匆赶来的赵云澜终于结束了这场丢人现眼的展览。
腿都蹲麻了的郭长城一瘸一拐地跟在赵云澜身后,走在校园幽静优美的小路上,时不时地在赵云澜修长的背影上偷偷瞟一眼,表情神态就像是不小心烧了厨房、又担心又委屈的小媳妇。
利用这半个小时蹲墙角的时间,郭长城深刻反省了他进入特别调查处后不到十二个小时内发生的一系列的事,觉得挫败极了——不就是一个阴森一点的楼道么?不就是光线微弱诡异了一点么?不就是领导随随便便地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么?
他怎么就晕过去了呢?
对于这个工资比谁都高,奖金比谁都厚的特别调查处,郭长城一直觉得自己是不配进来的,可是现在,阴差阳错的,他既然已经靠不光彩的手段进了,要是再连留都留不下来,丢脸也就算了,回去该怎么和他二舅交代?
然而他还是充分发挥了自己两面三刀的特长,伸手放在郭长城的头上,亲切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行啦,小伙子,第一次出外勤,有点问题怕什么?谁还没犯过错误呢?慢慢来,别着急,我相信你,别胡思乱想——给我说说,刚才从学校老师那打听到什么了?”
“哦……哦!”郭长城忙从他随身的小挎包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我查到……这个死者名叫卢若梅,是数学系的研究生,本地人,家境不错。数学系女生少,平时大家都很照顾她,所以她的人际关系也很好,没听说过她和谁起过冲突,现在她正在争取行政留校,在校外活动上花的时间比较多,因此成绩并不是特别好……”
他啰啰嗦嗦地说了如上一堆屁话,难为赵云澜居然全程都耐心地听完了,末了还问他:“还有么?你自己的看法呢?”
“我觉得因为留校保研的事,有一些她的竞争对手可能会有作案动机,也有可能是她在校外进行社会活动的时候惹上了什么人,我们可以先查查她的社会关系,说不定嫌疑人就在里面,”郭长城说到这里,惴惴不安地、非常没有自信地偷偷瞄了赵云澜一眼,“我……我暂时就想到这么多了。”
“哦,”赵云澜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是慢吞吞地点点头,站定了,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俯下一点身,“那你觉得她是怎么死的呢?”
郭长城摸不准他的意思,于是傻乎乎地说:“被谋杀的?”
直把赵云澜给气得笑了出来。
可惜郭长城同志大概压根不知道“察言观色”四个字怎么写,一看他笑了,顿时松了口气,也跟着跃跃欲试地露出一个傻笑。
赵处还从未应付过这样的奇葩,只好忍着内伤,一脸高深莫测地挤出个领导范儿,对他说:“你做得不错,非常细心,很有潜力。”
郭长城猛地抬起头,眼前的男人低着头看着他,脸上还挂着和煦的笑意,眉眼好看得让他想不出该怎么形容,一句话就让他心里充满了温暖和力量。
郭长城的脸当时就红了,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领导对他真是太好了,郭长城恍然间明白了古人说的“士为知己者死”是个什么意思了,他觉得,赵处这么关照赏识自己,真是为他死了都值。
因此,郭长城主动承担了比让他死还要困难的工作——跟陌生人打交道,给陌生人打电话:“那……那我去查她的社会关系!”
“急什么?祝红还在办公室里值班呢,一会我给她打电话,让她去查。”赵云澜忽悠他说,“这样吧,我再交给你一个很锻炼人的任务——方才想跳楼的那个姑娘看见了吧?她是个重要的目击证人,但是我觉得她好像隐瞒了什么,你啊,现在就去跟着她,查查她到底因为什么没跟我说实话。”
郭长城两眼放光地挺直了腰杆:“是!”
赵云澜点头:“嗯,去吧。”
郭长城就带着一身还在沸腾的热血,转身就跑,那挺起的胸膛、壮烈的动作,好像他不是去跟踪人的,而是去应用堵枪眼的。
等他跑远,慈祥的领导立刻以光速拉下了一张臭脸。
“卧槽,”他注视着实习生的背影,对肩上的黑猫说,“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纯种的傻逼,真他娘的要叹为观止了!”
大庆扬起它的大饼脸,赞叹:“你可真是又刻薄又精分啊,领导。”
“你是个猫,别放狗屁,你才精分呢——去跟着他,我得回单位查点事,你看着点,别让他死了,不然我不好跟上面交代。”赵云澜在猫咪屁股上拍了一下,大庆懒洋洋地“喵”了一声,从他的肩膀上蹿了下去,像一个离弦的球一样,飞奔着滚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