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明一松口,施龙便松了手,看着施明明慌忙离开的背影,他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施明明一路狂奔到大厅,眼泪模糊了视线,他低着头不想被人看到这幅狼狈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那种昏暗无边的负面情绪快要把他吞噬,那种感觉就像无数个被按在地上虐打却无人施救的瞬间施明明颤抖着手拿出手机,眼泪落在屏幕上,他极快地抹去,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对面几乎立刻接起。“怎么了?”“鸣许”施明明再也压抑不住,“我需要你。”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施明明听见肖鸣许吩咐身边人取消下面的日程。“等我。”-施明明目光呆滞,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吴勉看到他的时候不免也吃了一惊。他在不远处观望了一会儿,终是走上前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明明。”吴勉坐到施明明身边,“是来看你父亲吗?”施明明回过神,看见吴勉,勉强挤出个笑道:“是啊。”“你这是”远处看时只觉得施明明魂不守舍,近了看才发现这人眼睛通红,尽是血丝,“是你父亲的事吗?”施龙的情况吴勉再清楚不过,他等的就是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及时。那就怪不得命了。“我爸醒了。”施明明忍住泪意,“但他快死了。”这些消息他早就先于施明明知道,只是按照原本的计划,施明明应该会从他这知道这个消息,不过现在这样也刚好,情况有变,他也不得不提前行动。“节哀,你已经尽力了。”吴勉怕了拍施明明的肩膀,“他是不称职的父亲,但你作为他的儿子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很可笑”施明明擦了擦眼角:“到了这个程度,我满脑子还是想着怎么救他。”无异于自讨苦吃,回望从前的自己,只觉得那个人可悲又懦弱,来的路上,他不停地告诉自己,要硬气一点、绝对不会再让施龙伤害他。他甚至想的是,施龙能惊讶于他的变化。“他根本不关心我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我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腰上那条十几厘米长的伤口才长好不久,张芸甚至还会不停的信息轰炸他要求他给李旭谅解这些令人崩溃的瞬间他只能自己熬过去,因为他也不愿因此再给肖鸣许增添更多的麻烦。“没想到他竟然会道歉”施明明苦笑道:“他竟然会和我说对不起。”只是听到这声对不起后他并没有想象中惊喜,甚至不能激起他内心的波澜。“我带你去见个人吧”吴勉起身,看向施明明:“也许见过她后,你会明白一些事。”“不过在此之前,要麻烦你先等我一下,我得去拿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她需要的东西。”施明明跟着吴勉到了医院顶层,怕肖鸣许来了之后找不见他,于是发了条短讯过去。施明明从没到过顶层,刚来疗养院的时候听护士说过,顶层的通道不对外开放,跟着吴勉走过一次才知道,这么隐蔽的地方,不由熟人带着是断不可能进入的。“顶层的房间隐蔽性比较强,引进的是美国安德森的设计理念,最大限度保护患者隐私。”吴勉从西服上衣的口袋中拿出一张磁卡,刷在门禁上。走廊很空,连坐班的护士都没有,施明明停在门口,觉得哪里不对。“进来吧。”吴勉半个身子踏进房间,看着施明明道。施明明瞥过吴勉的眼睛,他觉得吴勉和平时不太一样,那种感觉就是并不轻松。是想多了吧。施明明觉得自己是受了他爸的刺激,吴勉可是除了肖鸣许帮他最多的人。病房里光线很暗,遮光的窗帘隔绝了大部的光线,施明明眯了眯眼,大概能看清床上人形的轮廓。吴勉走到床头将灯的打亮了些,暗黄色的灯光亮起,病房里有了些温馨的氛围,施明明这才看清,病床上那个形容枯槁的女人。头发已经全白了,面部深深的凹陷了下去,像是裹了人皮的树杈,透着一股糜烂的气息。是吴勉脱下西服挂在衣架上,挽起袖子,非常熟练地走进卫生间,打湿毛巾,调高床位,给床上的女人擦拭脸庞,动作非常熟练。“这是我母亲。”吴勉声音很温和,“我的家庭和你的很相似,其实这也是我最早找到你的理由。”第一次见到施明明的时候,他身上那些陈旧的伤疤、那种处在长期被虐待的境遇下呈现出的恐慌,无不昭示着他在看不见的地方,正承受着暴力。“我比你运气好一些,那个所谓的父亲早早猝死,这么多年里都是我和我妈相依为命。”每个失格的父亲好像都有着差不多的画像,抽烟、酗酒、好赌、家暴在这些恶习里排列组合,以欺辱自己的亲人找到那点可怜的存在感。“这些我都没有听你说过。”施明明有些惊讶,他以为像吴勉这样优秀充满着善意的人,应该和肖鸣许一样,在十分优渥的环境中成长起来,而不是像他一样,在阴沟中挣扎。“这些我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过。”吴勉笑笑:“我妈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女人,如果不是因为家人,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那个小村庄。”只是现在想来,不离开或许会有更好的结局。“她努力的做好一个妻子,却遇上一个渣子。”吴勉眼中的凶狠一闪而过。如果没有他妈,那施明明所遭遇的一切,都将施加在他身上,所以第一次见到施明明的时候,他的怜悯无可抑制,好像对施明明好一些,就是对当年的他妈好一些。“这些年,她活得很艰辛,别看她瘦瘦小小,去工地扛过泥、去下水道掏过垃圾。”少年时期每当他试图分担一点的时候,他妈总会很强硬的阻拦,她说自己不会因为没有男人而苦了孩子,如果他想分担,只要把书读好就行了。所以他一直很努力地学习,从初中开始一路报送,八年本硕博连读进入省里面最好的三甲医院规培,又受导师提携成为最年轻的主任医师,技术入股这家顶级疗养院金钱、名誉、地位他什么都有了,但他却要失去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在意他的人了。“我妈两年前查出尿毒症,一直靠透析维持生命,某种程度上,我们的情况比较类似。”施明明瞪大了眼睛,他的目光在床上的女人和吴勉之间转换。他不敢想象吴勉现在有多难过。毕竟就算是他面对他爸,得知他要死的时候,自己也是“我能理解”施明明走进吴勉,“当年我妈要离开的时候,我也痛恨自己为什么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