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瞇眼视她。这女子倒有几分傻气,可惜他没多余时间理人,接过手下递给他一袋颇沉的银两后,他丢至她跟前。
见他竟丢下钱袋就要走,她拾起后小跑步上前,将钱袋塞回给他。“如果这是给轿子的赔偿,就不是给我,该给徐老爷,还有……做人还是不要这么霸道的好,以后要人让道,别踹人家的轿子,万一弄伤人不好,听到了吗?”她自顾自的说,完全没去瞧对方的神情有多难看。
紫衣男子的护卫个个变了脸。主子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样教训过,这小姑娘是向天借胆了?
“哪来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还不让开?”在紫衣男子身侧,往往负责发话的那人,忍不住高声对余系芍喝斥。
她心惊,下意识退开数步。
紫衣男子没有动怒,只是紧蹙眉心,还是将钱袋丢向她脚跟。“妳若想逃婚,这钱对妳有用,拿不拿随便妳!”说完,策马而去,行出街口,瞥见大批人正由另一头奔向那女子。
想来她还是逃不成婚了,但这不关他的事,他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用力一甩马鞭,加速飞驰远去。
徐府迎亲花轿全毁,余系芍被徐总管狼狈的带回徐府,徐老爷一听新娘受辱,气得由花厅奔出却不慎教门坎绊上一跤,头部先着地,当场头破血流倒地不起,他十几个小妾闻讯赶来,个个发丧似的哭喊,祠堂里的祖先牌位也不知何时倒落地上还摔成两截。
十个月后,陵县。
十一月的冷天,天刚亮,四周还笼罩着灰蒙蒙的雾气,井里的水也结上一层薄冰。
余系芍吃力地由井里汲起一桶水倒进盆里,双手才一探进盆里的水,马上就冻麻了。
她发紫的唇微微发颤,鼻翼翕张,吸气吐气间,努力让自己适应盆水冰冷的温度,过了好半晌,才咬牙取过身旁高高一塔的衣服放进盆里搓洗。
她是这间别院的浣衣女,专门负责清洗主子的衣物,但听说别院主人名下产业众多,这里仅算是他的一处“小公馆”,一年顶多来此巡视一回,小住几天,其他时间皆由这里的管家素三负责管理,虽然主子常年不在,但这里依然奴仆如云,做好主子随时会驾临的准备,而她身为浣衣女,主子没来时就负责清洗别院上下所有人的衣物。
“素三总管真狠心,叫妳一个人洗这么多人的衣物,这大冷天的,洗完这堆衣服,妳这双手都要废了!”如意蹲到她身旁忿忿不平的说。
这里虽然只是处别院,但对下人的职务与阶级管理还是很严谨,完全就是依照大户人家的规矩在办事。
余系芍专司浣衣,如意则负责奉茶,别院里还有奉膳女、尚衣女以及清洁妇等等。
如意在别院待了近十年,一开始也当过较为低下的浣衣女,如今已是奉茶女,工作相对轻松很多,也是最有机会亲自侍奉到主子的人。
余系芍一开始来到别院做事时,人人皆因她手上的印记而鄙视她,唯有如意,不在乎她的身分,待她热心,算是她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没关系的,主子不在,没衣服洗,总不好要我白吃白喝不做事吧?”她笑着说,忍着冰水的刺痛感,低头任劳任怨的搓洗衣物。
见她泡在水盆里的手都冻成死灰色,如意一阵心疼。“主子常年不在,大伙哪个不是闲闲没事做,就只有妳,依我看,素三总管是存心的,就算妳是……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太过分了!”提起余系芍的身分,如意就抿嘴。
余系芍苦笑,“我这身分受人歧视,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已经不在意了。”
“当真不在意吗?唉,可惜妳还这么年轻……甚至比我小上两岁,怎么就……妳真命苦!”如意露出无限同情的目光。
努力揉着衣服,她眼眶其实有点泛红了。说不在意是骗人的,但她的命就是如此,不认命也不行。
她也曾经有过美梦的,想要有个良人相守,生一窝的娃儿,相夫教子,一生幸福和乐。
但梦就只能是梦,此生都不可能实现了。冰水里的手悄悄握成拳头,她掌心里有块印记,就算水是冰的,依然降低不了那里烫人的高温。
如意见着她沉默下来,知晓自己的同情反而勾出她的伤心处,尴尬的忙转移话题,“妳听说了没?咱们少主今年决定提早过来巡视陵县的产业喔!”说着,神情有些兴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