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惨了。
夫子从前可是比他们生员自由多了,譬如住得近的王夫子都不用外出花钱,吃完了还能在家美美打个盹再来。
项夫子看起来神色沉重。
“没错,所以你们也莫要胡闹了,赶紧过去,晚了可就没饭吃了。”
桑建元一票公子哥儿被这么一打岔,没两步就发觉自己已然到了饭堂附近。
远远瞧见莫教谕早就背着手站在那里,旁边还有黑着脸的鲁训导,和一脸事不关己的郝训导,他们只得咬咬牙,一一行礼后进到了门内。
纵然家财万贯,他们也怕教谕。
一县教谕可是能够直接剥夺他们功名的存在,到时苦读得来的一切尽数化为泡影——他们无一不在家里被耳提面命过这一点。
稍后,一名夫子前来禀报,说是县学内的生员已经全数进了饭堂,莫正才朝鲁训导笑道:“二位,一起吧。”
郝训导无可无不可,鲁训导则看着面前这个笑面虎,气不打一处来。
这两天他正给自己的亲戚放假,让他们指使杂役变本加厉地糊弄饭堂的菜色,只等莫正放弃和自己打擂台。
教谕官大一级又如何,真正有油水的差事,可都攥在自己的手里。
再加上他和府城学政大人沾亲带故,莫正这个教谕位子要是想继续稳当地做下去,就必定不敢硬碰硬。
哪知莫正这厮竟在摆了自己一道。
他想及刚刚进饭堂的那一串公子哥,顿觉头大。
这些个富家公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家里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必定也将府城、县城内的官员打点明白了。
学政大人更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得罪了他们,到时要真是有人拿着银票求见到他面前,说不定滚蛋的人就要变成自己。
但是,事情真的会如莫正设想地这般发展么?
能惹恼公子哥的,可不止自己。
鲁训导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没那么担忧了。
他坦然地跟在莫正的背后,进了饭堂。
事实证明,哪怕鲁训导事先提醒了庖厨,尽可能把今天的午食搞得像样点,他们也没这个本事。
而且因为他让两个庖厨装病放假,其中一个趁机回了老家,还没赶回,统共两个人,还来了个二缺一。
放眼望去,饭堂摆出来的几盆菜,照旧是看起来就难吃至极。
那些以前被迫天天来饭堂的夫子和学子见怪不怪,桑建元等公子哥们,却早就脸色比盆里的烂菜叶子还绿。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一个家境不丰的同窗。
“你们平常就吃这个?”
那学子叹口气,点点头。
“这还算好的,昨天只有馒头和酱菜,再往前,比这个还不如。”
在他看来,起码今天的菜里还能看到点肉星呢!
桑建元没话说了。
一想到今天要把这些吃进肚子里,他就宁愿饿到散学。
同时,也在心里怪上了教谕和训导。
他之前听说,饭堂的庖厨是鲁训导的亲戚。
现在看来,莫教谕和他分明是一丘之貉。
这样的猪食,还像是生怕没人吃一般,要把所有人都赶进来。
很快轮到大家排队打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