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景的脸看了片刻,而后一边发出啧叹,一边转过头去。黎景被嘉迪搞得云里雾里,他皱了一下眉头,心中已是不悦。不过,他不欲理会嘉迪的这些“小动作”,而是拿起吉他,弹起今晚要表演的曲子。今晚,嘉迪是第一个上台表演的人。等到他表演结束回到后台,见黎景仍在弹琴,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黎景茫然地抬起头,不知今天的嘉迪为何跟吃了枪药一样。他耐下性子,说:“还不该我上,今晚我排在第三个。”嘉迪耸耸肩,说:“姜总在下面坐着呢,你不去陪着?”黎景嘴唇翕动,几秒过后,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和他没有关系。”嘉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坐到了沙发里,小声嘀咕了一句:“装什么装啊。”此言一落,黎景气得浑身发烫,他热血上涌,刹那间的功夫,脸颊就浮起两团红云。“你瞎说什么?”黎景怒道。嘉迪挑了挑眉,他敲起二郎腿,掏出手机,非但没有理会黎景,反而自顾自地刷起微博。黎景气急,他不愿再与嘉迪同处一室,于是穿上羽绒服,朝酒吧外走去。半小时后,黎景回到后台。他脱掉羽绒服,拿起吉他,朝舞台走去。纯白色的光束打在黎景的脚下。他特地没有朝台下看,只低头看着琴弦,一边拨动,一边轻唱。轻柔美妙的旋律从他的唇齿间流淌而出。与往常一样,一道道欣喜的目光投向黎景。只是这一次,他没能沉浸在音乐中,只觉得如鲠在喉。一整场表演,黎景都局促而紧张。也不知是因为灯光太亮还是空调温度调的太高,到最后,他竟出了一身的汗。几曲作罢,黎景站起身来。他已是濒临虚脱,没有朝观众鞠躬,也没有说话,快步回到了后台。等到黎景第二次上台表演时,已经十二点半了。他头脑发胀,强撑着走到舞台中央。黎景深吸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刻意阖上了双眸。他思绪乱如麻线,凭着肌肉记忆拨动着琴弦,演唱着一首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歌曲。表演结束后,黎景浑身都在发抖。他迈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后台,刚一坐下,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小景,累不累?我送你回家。”姜佚明一边柔声问着,一边蹲在了他面前,将热牛奶递了过去。黎景摇摇头,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接姜佚明递来的牛奶。他缓了片刻,站站起身来,穿上羽绒服、背起吉他,径直走出酒吧。此时,黎景浑身滚烫,怒火纠缠在胸腔。这一刻,他管不了姜佚明是如何的权势滔天,也不去想自己与姜姜佚明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他只快点、再快一点的摆脱这一切。黎景不顾湿滑的石板路,飞快地朝古镇外走去,期间他几次踩进了水坑中,人还没走出古镇,鞋子和裤脚就已经湿透了。走到马路边后,黎景掏出手机,发现提前约好的网约车已经快到了。
姜佚明站在黎景的身后,柔声说:“小景,司机已经到了,我送你回家吧。”说着,姜佚明指了指停靠在路边的那辆宾利。黎景怒火攻心,他不愿理会姜佚明,甚至连话都吝啬给予一句。他冷淡的表情中藏匿着无处发泄的愤怒,唯有微微发颤的指尖,泄露出了他的秘密。几分钟后,一辆网约车停靠在黎景的身前。黎景径直走上车,“嘭”地一声把门关上,将姜佚明的那句晚安隔绝在了冬夜的冷风中。扬长而去。你到底要干什么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第十天,姜佚明日日皆是如此,每天都会出现在黎景家的楼下。每当姜佚明见到黎景后,总会用一双温柔而深邃的眸子望着黎景,对他说一句晚上好,再温柔地问他可不可以送他上班。而黎景看到姜佚明后,总会皱起眉头沉默不语,用无声的方式拒绝着姜佚明的好意。同样的话,姜佚明问了十次,也得到了十次拒绝。可他非但没有气馁,连一丝一毫的不耐烦都没有在黎景面前展露过。被拒绝后的姜佚明神色坦然。他总是安静地跟在黎景身后,陪他乘公交、陪他坐地铁,亦步亦趋,直到黎景走进昨朝的后门。冯炳鑫特地为姜佚明在最靠近舞台的位置留了座。每个晚上,姜佚明都会出现在这里,点一杯乐加维林,再点一杯热牛奶,安静地看着黎景的表演。等到黎景的最后一首歌唱完,姜佚明会端着牛奶,起身走进后台。他注视着因为疲惫而陷入沙发中的黎景,耐心地等他修整,再及时将手中的牛奶递到黎景的唇边。他的动作贴心而熟练,就像曾经做过无数次。只是,黎景一次都没有接受过。黎景从未理会过姜佚明的好意,他既不接受姜佚明特地为他准备的夜宵和牛奶,也不愿再坐姜佚明的车。这几天,黎景每每都会提前约好网约车,等到网约车快要抵达古镇时,他才背起吉他,快步朝古镇外走去。起初,每当黎景见到姜佚明时总会沉默不语。他不愿与姜佚明起争执,只寄希望于姜佚明快些对这套无聊的把戏生厌,快些让彼此的生活都回归正轨。可渐渐地,黎景的耐心被姜佚明耗尽,对待姜佚明的态度也愈发恶劣。黎景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在他与姜佚明之间,做错了事、欠下了账的,始终都是他自己。可时至今日,除了一句道歉,他什么都做不了。这天,黎景在姜佚明执意地陪伴下来到昨朝。嘉迪早早就到了,此时正坐在镜子前化妆。见黎景到了,嘉迪挑了挑眉,透过镜子暗中打量着黎景俊秀的脸。黎景感受到了嘉迪的目光。只是,他自知嘉迪看他不顺眼,于是没有打招呼,只是放下吉他,而后就坐在沙发的一角闭目养神。刚开始黎景尚且不知嘉迪突如其来的恶意究竟因何产生,如今时间久了,他总算回过神来。嘉迪之所以对他态度大变,正是因为姜佚明的出现。不单单是嘉迪,其他同事也是如此。以前黎景与大家的关系虽不算亲近,但也相安无事。如今,在昨朝,上至经理、下到酒保,大家对黎景的态度既是揶揄鄙夷,又是冷淡疏离。他们有的嫉妒黎景得到了老板的青眼,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有的则厌恶他“行为不端”、“不知检点”,所以拼命划清界限。今晚,黎景是第一个上场的。九点一刻,他拿起吉他,还未起身,忽然听到嘉迪冲自己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