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骤然后悔。
他应该说自己每晚都夜不能寐,饱受折磨,在床上翻来覆去浑身都痛,这样她才会多些时候留在他身边。
人真是贪心,打仗的时候能梦见她便知足了,前些日子能跟她说上一句话便知足了,可眼下明明已经抱紧了她,心里却还是隐隐地害怕,生怕一不留神睡着了,醒来便是天亮,她便已经走了。
这样能抱紧她的日子不多,他无数次张口,想求她夜夜都留下陪他——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她在身边就好——可无数次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
既然她不愿成亲,那眼下这般“厮混”,已经是她能给他的极限了,他不敢再奢求更多,只能抓紧一切时机,整个人蹭上来,抬腿勾住纪南星的腿,将她整个人硬往自己怀里裹。
纪南星日日忙碌,裴逸这些弯弯绕的小心思她根本猜不到,也压根不会去猜。
正钧侯裴远回京前,还特意来找了她一趟。
如意堂不让男人进门,裴远只好将纪南星约到巷口,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见面。
裴远与裴逸身量差不多高,但要魁梧不少,站在她面前,颇有压迫之感。
一身正气的正钧侯对着纪南星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来回踱了好几步,才定下身形来,勉强开口道:“纪娘子,二郎要来临川,我和阿娘都不大支持。一是觉得他年轻不经事,临川又多的是官商之间勾心斗角,怕他应付不来。这些日子我冷眼瞧着,二郎虽然此前只带过兵打过仗,但好在他本心纯正,不至于行差踏错,人也聪明,没那么容易被人骗了上当,又有军功在身,哪怕是得罪了什么人,圣上也不至于将他如何。故而这层担心,倒能放下一半。但还有一层……”
他抱臂看了看纪南星,又酝酿了一会儿才道,“纪娘子,二郎小小年纪,便已经吃过那么多苦,受过那么多罪,别说满身的伤了,光是夜里噩梦惊醒,都不知道多少回了。”
高大威猛的裴远叹了叹气,“在京中家里,好歹还有我、有阿娘可以看顾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纪娘子,按理说你已救了二郎好几次,我不该再对你提什么要求,你与他现在也没名没分,我不该将他甩给你。更何况你平日里也忙,不是那种日日守着郎君后宅的娘子,可二郎实在可怜……”
他咬咬后槽牙,殷切地看向纪南星,“纪娘子,你能不能好好疼疼他?”
求她治病救人的话,纪南星听得多了,这却是第一次有人求她“疼疼”。
她与裴远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眼下他大老远特意弯过来,就为了求她这事,她一时又是感动又是心酸,愣了一下方道:“侯爷,停云是为了我才留在临川的,我自然……自然会好好对他。”
裴远大舒了一口气,点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裴远一辈子硬气,极少向人低头,来求纪南星这一趟,已觉得把前半辈子的脸都丢尽了,匆忙告辞要走,纪南星反倒叫住了他,轻声道:“侯爷,其实我这如意堂刚开,便已在物色年轻聪明的女孩,准备教几个徒弟出来,过几年我便可以离开临川回京城了。”
她和裴逸家都在京城,不见得真要一辈子留在临川。
裴远点头,“纪娘子有这份心便好。二郎还年轻,眼下朝中正缺肱股之臣,他在临川任职,说不准也是无心插柳,于你、于他、于临川百姓,都是好事,至于将来……你与二郎商量着办便是了。”
纪南星答应着行礼,目送裴远上马启程了。
回到如意堂她才想到,裴远今日竟然没有提“成亲”之类的话,难道是裴逸跟他说了什么,治好了他要催婚的习惯?
大约是裴逸自己也忙于公事,压根想不到要成亲了吧。
(裴:我的老婆是一点也不懂我的心啊!!!!猛男落泪)
(还不是你老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