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堂扫了眼陈美娣,“这个家……既然走到这步,再继续维持下去,也没啥必要。你和陈美娣嫌……”
“陈美娣是你叫的?”余得金打断儿子的话,下意识抹抹袖子,这是要抽余秋堂的动作前奏,但下个意识,他立刻反应过来,顿时有点无措。
“这不重要,”余秋堂并没有继续纠结这种称呼,“分家是陈美娣,也是你的期望,我们不和你们在一个锅里吃饭,你们也就眼不见心不烦。”
“狗日的,你说分家就分家,你会做什么你说说,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你过啥日子?”
余得金走到旁边的石碾子蹲下,从上衣口袋掏出纸条和卷烟袋,因为情绪激动,烟丝没有倒在纸壕,全部洒在地上。
他盯着地上烟丝看了会,又晃晃烟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又气呼呼地塞回口袋。
“这不是爹操心的事,活人还能叫尿憋死,”余秋堂语气平和,丝毫不受父亲影响,“分家后,我肯定会想办法,我们这些你不喜欢的人,也总能找到活下去门路。”
“你有你娘什么门路,看你那怂球样,鼻涕下来用拳头都戳的货……”
余得金继续不遗余力贬低着自己的儿子。
在余秋堂的记忆里,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就将母亲死亡的原因怪罪在他身上,认为是若不是余秋堂非要雨天出去玩,母亲就不会出去找他被雨淋,留下心口疼的病根。
他丝毫不体会下余秋堂的心情。
母亲去世,本就是压在他心上的石头,一辈子都不曾搬下来。
“是啊,秋堂,你不要和你爹置气,”一直沉默的陈美娣这会突然开口了,“你爹也是被气昏脑了,这下手是重了点,但也是为小伟好……”
“为小伟好?”余秋堂冷冷地笑着,提着麻绳晃晃,“那我也为秋实好点,让他体验下麻绳抽打的滋味?”
“妈!”
余秋实感觉哥哥完不是平日样子,不知为何,今天看到他就害怕,仿佛他的眼神能吃人。
陈美娣却是微微一笑,“秋堂,你弟又没犯错,打什么麻绳。”
言外之意很简单,小伟还是有错。
余秋堂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眼,重新回到父亲身上,“爹,这事我不是和你商量,快刀斩乱麻,你也能看得清楚明白,这家里已没法子维持,何必硬凑到一起。”
父亲盯着余秋堂,良久,没有在儿子眼里看到半分退让,他有点茫然,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竟不知该为儿子长大感到欣慰,还是为儿子伤自己面子而愤怒。
“爹,事情已摆在面前,再继续维系下去,我们一家人都会变成仇人,你也不希望走到那一天吧。分家过,对我们所有人都是好事……你说呢,陈美娣?”
陈美娣微微一笑,“秋堂,你心里不要带着气……”
“我很冷静。”
“你冷静,那你直接喊我名字?”陈美娣丝毫不慌乱,这个从四川带着一个女儿逃荒到三秦大地的女人,虽然个子不高,身体瘦小,但有着荣城女人少有的从容和智慧。
她刻薄自私,却一度隐藏的很好,甚至在邻居间,她还是个不错的女人。
若不是自家人,余秋堂也很难看清她的真面目,她平和的笑容后面,有颗冷漠到极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