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园一吻过后,迎来了第二次约会,拉比建议去豪街的泰国餐厅吃晚餐。他先抵达,被带到地下室的一个餐桌,挨着一个装满龙虾的鱼缸。她晚了几分钟,着装非常随便,一条旧牛仔裤、运动鞋,没有化妆,平常的隐形眼镜换成了镜片眼镜。谈话开始得很尴尬。于拉比而言,似乎无力把当下与前次共处时的柔情蜜意关联起来。仿佛他们又做回熟人而已。他们谈到他母亲和她父亲,以及两人共同读过的书、看过的电影。然而,他没有勇气碰她的手,她也多半时候把手搁在膝盖上。他不由得担心她也许心意已变。
然而,待他们走出饭店,来到街上,那份紧张就消散了。“你想去我那儿喝点茶吗——花茶?”她问,“离这儿不远。”
他们走过几条街,来到一栋公寓楼,爬上顶楼。她那个狭小而漂亮的一居室就在那儿,可以俯瞰大海;屋子的墙上,挂满了她在苏格兰高地各处拍摄的照片。拉比瞥了一眼卧室,只见好大一堆衣服乱糟糟地堆在床上。
“我几乎把所有的衣服都试了一遍,然后心想,见鬼去吧,”她大声说,“就跟平时一个样得了。”
她正在厨房泡茶。他随意走动着,拿起茶盒,说洋甘菊的字体好怪异。“你可真会抓重点。”她暖暖地开玩笑说。这似乎是某种邀请,于是他朝她走过去,温柔地吻她。这是一个长长的吻。他们听到壶中水的沸腾声传过来,然后平息下去。拉比不知道自己还能前进多少。他轻抚着柯尔斯滕的后颈,然后移到她的肩头。他鼓起勇气,试探着爱抚她的胸,然后殷切期待她的反应。他尝试着把右手放到她的牛仔裤上,非常轻柔地沿着她的大腿滑下去。他知道自己可能已触达第二次约会的底线。可他依然任自己的手再冒险一搏,这次,它在牛仔裤上游走得更坚定,在她的两腿间有节奏地摩挲。
这番举动,让拉比迎来了人生中最富诱惑力的时刻之一:当柯尔斯滕感受到他的手透过牛仔裤抚摸着她时,她轻轻地径直迎合,然后更用力一些。她睁开眼眸,朝他微笑,他也这般回应着她。
“就是那儿。”她说着,将他的手放在一个尤其具体的领域,就在她裤子拉链的下端。
又持续了大约一分钟,然后她伸手抓住他的腕部,将他的手向上移动一点,引导他去解她的纽扣。他俩一起解开她的牛仔裤,然后她握着他的手,邀请它进入她黑色的弹力短裤里。他感受着她的温度,一秒之后,是湿度,昭告着毫不含糊的欢迎与兴奋。
性感,起初也许只是一种生理现象,是荷尔蒙被唤醒和神经末梢受刺激的结果。然而实质上,它并非只是感觉,更是思维——其中最为重要的,是接纳和承诺,承诺结束孤独与羞愧。
此刻,她的牛仔裤已经大开,他俩都羞红了脸。在拉比看来,这夹杂着放松和兴奋的性感,某种程度上源自一个事实:柯尔斯滕如此直截了当,自然是心中早有此念。
她引他进了卧室,然后把那堆衣服踢到地上。床边桌上放着她在阅读的乔治·桑[1]的小说——拉比对她一无所知,还有几对耳环和柯尔斯滕的一张照片——她穿着校服,拉着母亲的手,站在就读的小学外面。
“我都来不及把自己的秘密藏起来,”她说,“不过你尽管窥探好了。”
皓月当空,他们并未落下窗帘。他俩躯体缠绕,躺在床上时,他抚摸她的发,紧握她的手。看脸上的微笑,他们应该还并未完全褪去羞涩。爱抚中途,他停下,问她这念头是何时生发的。他的询问倒不是出于自得,而是因为感激和解脱——若得不到回应,也许便会被简单视为淫秽、占有或怜悯,但如今,它被验证是彼此的救赎。
“很早,说真的,汗先生!”她说,“还有其他什么问题吗?”
“事实上,是的。”
“问吧。”
“好,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想,你知道,就是你可能……我该怎么说呢……好吧,就是你可能会……?”
“和你上床?”
“差不多是。”
“我懂你的意思了,”她戏弄他说,“说实话,就在我们第一次去那家餐馆时。我注意到你屁股很好看,在你很无聊地讲着我们要做的工作时,我就一直在想着它——然后,那天晚上,就在咱们躺的这张床上,我体味着那种感觉,如果能握住你的……呃,行啦,我也要捂脸了,应该就那时吧。”
外表正经的人儿,内心也许正涌动着裸的幻想,但看其外在,却又似乎只在关注一个善意的玩笑———对拉比而言,这观点既令人讶然,也让人深感愉快,它有一种直接的力量,抚慰着他对自己的一系列潜在的罪恶感。柯尔斯滕深夜可能幻想过他,那时的她那么含蓄,那么真诚;而现在,她如此急切,如此直接——如此种种,令拉比体验着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
有关性解放的所有学说都认为,从来便是讳而不言的,而且略令人羞赧。没有人能坦言自己的与幻想对象。耻辱感与压抑的冲动不只为人类祖先和某些内敛的宗教——出于鲜为人知也并无必要的原因——所尊崇:它们注定亘古长存;从而,在某些特殊时刻(也许一生寥寥可数),当陌生者邀请我们卸下防御,坦然面对潜藏在内心的那些令人内疚的时,给予我们力量。
等他们消停下来时,已是凌晨两点。黑暗中,传来一只猫头鹰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