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盈盈挂上檐梢,竹白来请,说阁主已备好薄宴,请两位过去。
酒宴摆在一座竹阁的二楼廠厅。席上酒菜不奢华也不寡淡,恰如其份。除了陈枫荣,就只有竹白侍奉在侧。南境的早春夜风已暖,廠厅四面活页窗全都大敞,月白纱帘随风飘拂,宾主谈笑轻松,气氛清雅舒心。
方渺渺捧着酒杯舔杯沿——今晚的酒是,清香沁脾,十分诱人。但她之前醉过两次,对自己目前酒量有了清醒认识,怕自己醉酒误事,因此不敢喝,却禁不住馋,只敢舔一舔。
胖鑫蹲在宋星逐与方渺渺之间啃着一只鸡腿。宋星逐揉了两把狐狸脑袋,提起了当年旧事:“陈阁主,还记得那头毕方吗?”
陈枫荣神情微顿,眼神深暗:“当然记得。”
宋星逐把着酒杯,端详着他:“我取消你的比试资格,您可怨我?”
陈枫荣搁下杯子,正色道:“陈某当年为谋功名不择手段,行为令人不齿,星君没有降罪已是隆恩,哪敢有半分怨言!”言辞恳切,掷地有声。
宋星逐颇为意外地看着他:“看来阁主这些年来反省良多。”
陈枫荣一字一句道:“是。陈枫荣罪不可恕。”
宋星逐道:“话虽这么说……您用禽卵诱捕毕方的手段虽有失磊落,却不至获罪。毕竟是毕方作恶在先。”
陈枫荣没有言语,一丝复杂神情一闪而过。
宋星逐眼角余光一直在捕捉他的神情变化,忽尔正视他,目光如剑锋冷冽:“亦或者如我当年所疑,不是毕方作恶在先,而是你盗卵在先?”
陈枫荣脸色一白,没有立刻答话。
竹白适时拿起酒壶,给宋星逐面前的杯子徐徐斟酒,开口时语调柔和,化解了空气中的僵滞。竹白微笑道:“星君,在下当年就为师尊作证过,是先有的毕方为患,师尊为了替我报家仇,也为了为民除害,这才盗取禽卵当作诱饵。”
陈枫荣连忙道:“对对,是这么回事。”悄悄擦了擦额头。
宋星逐看着这对师徒,忽尔一笑:“陈阁主的高徒当年还是个孩子,如今已然长大成材了。”
方渺渺心道:那可不,二百多岁的孩子了呢。
竹白谦逊含笑道:“星君过奖,还望多多指教。”
宋星逐的手指捏在杯沿:“对了,陈阁主提过您的祖上是什么行当来着?”
陈枫荣尴尬了一下,声音干涩:“猎宝人。”眉间闪过不易察觉的嫌恶之意。
宋星逐:“对,猎宝人。陈阁主这项祖传技艺十分了得,竟然能寻到毕方巢穴!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识一下?”
陈枫荣嘴角扯了扯:“星君说笑了。陈某捕杀雌毕方,还毁了两枚卵,那雄毕方必然记仇,陈某这辈子不敢再靠近毕方巢穴。”
“这样啊。你不是说毕方的巢在高崖上吗?你告诉路我怎么走,我自己去。”
陈枫荣捧起杯赔笑脸:“星君,那雄毕方又没出来作恶,您饶它一命吧。陈某敬星君一杯!”
宋星逐含笑,盯着他的眼:“当年你对毕方出手狠绝,如今心肠倒软了。”
“大概是老了罢,心气已非当年,已非当年。”
宋星逐扬眉:“哪里老了?我看陈阁主风采今非昔比,简直判若两人。”
陈枫荣低头谦逊着,避开宋星逐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