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舒彦从床上起来,套上晨袍,拉开窗帘,窗外下着濛濛细雨,抽出一支雪茄点燃,他没烟瘾,不过昨夜睡得不太好,所以想抽一支,放松一下神经。吞云吐雾之间,见楼下饭店的园子里,在烟雨之中,有人撑着一顶伞缓缓而来。宋舒彦无需辨认就知道,那是昨日见到的那位洋行经理。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顾盼生辉,什么叫冰肌玉骨,什么叫容色天成。看着她消失在楼下的廊檐下,宋舒彦换了衣服,下楼去吃早餐,进入餐厅,见到那位秦瑜和那个德国人还有他们铭泰那位跑楼已经在吃早饭了,他微露笑容,跟他们打招呼。丁长胜站起来:“宋少爷,这边坐。”宋舒彦没有拒绝,他坐下。服务员过来点单,他见秦瑜吃面条,也要了一碗面,再加了一个包子。“秦小姐今天就回上海?”宋舒彦问正在吃面条的秦瑜。“是的。真的很不方便,一来一回七八天在路上,我刚刚入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熟悉。”“这样啊?”宋舒彦接过面条,开始吃。秦瑜问他:“你呢,什么时候回上海?”“我也是今天的船,刚好一起。”宋舒彦说。秦瑜原本还想问他是否有时间,可以私下谈谈,现在听他说也是今天的船,不如等上了船,三天呢!足够时间可以找机会聊开了。这样聊清楚了,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离婚要什么样的手续?记得上辈子看名人传记,貌似只要一张双方亲笔签名的协议就好了。希望就是这么简单吧?那样就既成事实了,到时候宋家二老也无可奈何。省掉很多麻烦。“很荣幸!”吃过早饭,秦瑜约了丁长胜和乔希,一起去逛街,给部门同事带当地特产。“秦经理,您真是客气。”“小东西不值钱的,但是吃到的人,心里就开心了。”秦瑜进“雨记”糕点铺子买糕点。说实话,这个绿豆糕要是能少油少糖就好了,不过丁长胜的口味貌似跟秦瑜不同,他就吃得很开心:“这里的糖全是怡和洋行和太古洋行的精糖,所以特别纯正。”好吧!现在不像21世纪,大家都吃得太好了,注重健康,所以控油控糖。秦瑜算了人数,买了板栗奶酥和绿豆糕,想了一下,多加了两提,给傅嘉树带一份过去。回来刚好碰上行色匆匆的陈华平,丁长胜叫住了陈华平:“陈经理,这么忙干什么呢?”“刚刚买了船票回来,等下准备回去。”陈华平吃过早饭被宋舒彦叫过去,说要回上海了。这个大少爷,匆匆决定来,匆匆决定回,得亏这个时候,还是头等舱,买票还容易些。“你们也一起回去啊?”陈华平看向秦瑜,好吧!想想少东家那个年纪,看见这样漂亮的姑娘,要买票跟着回去也没什么。“昨天下午接到厂里的电报,有急事要我们少东家去处理。”陈华平找了个借口。“等下一起去码头。”丁长胜特别开心,见陈华平走了,跟秦瑜说:“秦经理,您真是福星,没想到能同一班船啊!这三天我们要好好跟宋大少处处,搞清楚他的喜好。卖东西,其实就是卖人和人之间的情意……”丁长胜一大套销售理论,真的是一个好销售。秦瑜回房整理了行李,下午三点左右,准备要从饭店往码头出发,楼下只见丁长胜和乔希,问丁长胜:“宋先生和陈经理呢?”“陈经理打电话到饭店让我们先去码头,他们直接从客户那里过去。”“那就走了。”三人从饭店出发去码头,头等舱有专门的上船通道和休息室,原来这个时候已经有的概念了?或者说一直都有。秦瑜正在休息室等待登船,她无聊地想,此刻要是有个手机就好了,哪怕玩玩消消乐也好啊!很快她就不无聊了,因为同样无聊的乔希拿出了随身带着的笔记本,跟她聊他的新想法,印花机上的一个零件的改进。印花需要几个颜色套色,对花不准,导致错位是常见问题。乔希跟她解释,为什么这个零件可以防止这个问题?秦瑜被迫钻进专业里,乔希这位老兄自从了解了她的专业水准,简直把她当成拉磨的驴,有时间就跟她探讨。“如果咱们这里添一个限定导轨呢?这样调校起来就不会出错了。”秦瑜正在跟乔希讨论技术问题,丁长胜叫:“陈经理,宋少爷。”秦瑜看向门口,宋舒彦和陈经理走了进来。秦瑜站起来走过去迎接客户:“陈经理,早上不是说可以一起出发吗?”宋舒彦接话:“原本以为一点点事,可以上午解决,谁想拖到现在。”“自从老爷把上海的纱厂交给了我们少东家,少东家日日奔波,这不武汉这里差不多了,马不停蹄赶回去。”丁长胜连忙跟着拍马屁:“是啊!宋少爷年轻有为,短短时间已经把海东纱厂这么大的摊子给管了下来。”秦瑜跟宋舒彦一起走:“宋先生真的辛苦。”“还好!家族生意到自己手上总是希望能越做越大,总不能成个败家子吧?年轻的时候,总要努力些的。”“是这个道理。”两人还要谈几句,乔希过来跟宋舒彦打了个招呼,把秦瑜拉了过去,限定导轨才开了个头,他不解决太难受了。秦瑜拿过他的本子,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钢笔,给他画结构,结构画出来,又想了一下:“不对,不对!应该这样。”秦瑜又画了另外一个沟槽:“这样的沟槽要更加好加工。”“yonda,你真的是个天才。”这样的话,她都听过n遍了,这种纠错装置,未来的思维就是如此,随便哪个工程师都会这么设计吧?宋舒彦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是可以看到那个德国佬对秦瑜的佩服。这位秦小姐真的太出色了!通知登船了,秦瑜刚要提起自己的行李,宋舒彦已经先帮她拿了箱子:“走吧!”上了船,丁长胜的房间在最外面,他在开门的时候说:“秦经理,等下吃好晚饭,晚上跳舞!”“好!”秦瑜回他。宋舒彦问:“你喜欢跳舞?”“船上比较无聊,打发时间而已。”她的房间也到了,打开房门后,宋舒彦帮她把箱子送了进去,这种行为特绅士。吃过晚饭,丁长胜就迫不及待地催秦瑜去舞厅,秦瑜说他:“时间这么早,你去做木头桩子?”“不早了,不早了。”三个人一起去舞厅,秦瑜一看还真人不少了。这个年代有舞瘾的人很多,看看在上海从饭店出来到洋行,一路上多少舞厅招牌?所以宋舒彦喜欢跳舞也不算什么。想起上辈子每个广场上都有老年人在跳舞,也许不是老人爱跳舞,而是爱跳舞的人变老了而已。秦瑜进去想要找位子,海东的陈经理就招手了:“小丁!”陈经理边上坐着宋舒彦,三个人过去,丁长胜说:“你们怎么来得比我们都早。”“船上无聊,早点找个位子来看看。”陈经理往宋舒彦那里看了看,他们来的时候,乐队都没到。乐队开始前奏,一首爵士乐,宋舒彦站起来伸手:“秦小姐,请!”宋舒彦请她跳舞?秦瑜跟着宋舒彦走进舞池,宋舒彦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她的手放在宋舒彦的肩上,还有一只手跟他握住。秦瑜是个新手,宋舒彦是个高手,秦瑜被他带着在舞池里转来转去。“秦小姐平时有什么爱好?”“最喜欢的还是看书,当然也会做一些运动。”“喜欢看什么书?”什么书?绿江的小说算不算?绿江出来还有七八十年,就是著名的女性作家此刻也还是一个小学生。所以不是她想装逼,实在是接地气的完全没办法说。“我看得很杂,各种小说,传记。最近看了一本《了不起的盖茨比》……”秦瑜是先看小李子的演的电影再返过去看书,这本书还是给了她很多的启发。这本书非常新,很巧的是宋舒彦也看过,还是跟他一起读商科的同学推荐给他的,从里面他感悟颇深,一战之后美国抓住机会,英国衰弱,世界金融中心转向美国……不仅有他悟到的东西,眼前这位女子还说了她自己特有的看法,甚至说起了美国的产业结构。从刚开始宋舒彦的手搭上了那纤纤细腰,到现在他暂时忽视眼前的年轻女子出色的容颜,必须正视她的学识积累。如果不是一曲终了,他这个留美的商科生都快接不住她的话了。秦瑜刚刚坐下,陈经理叫了服务员:“少东家喝红酒,不知道秦小姐喝什么?”“我……酒量不好,来一瓶ca。”秦瑜一下子不记得可乐那个拗口的中文名了。“给我也来一瓶,红酒不要了。”“秦小姐喜欢喝蝌蚪啃蜡?”陈华平还挺惊讶的。“挺好喝的。”秦瑜说。服务员端可乐过来,宋舒彦递了一瓶给秦瑜:“喝惯了是会喜欢上的。”“秦小姐和我们少东家的口味很一致。”这句话秦瑜也没当回事儿,乔希伸手邀请她跳舞,她跟着乔希走进了舞池。秦瑜跟乔希跳完,过来坐下,她伸手将散落的一缕头发夹到了耳后,这个动作似乎都充满了风情。她的礼仪不像大家闺秀那般丝毫不差,处处显示着随性,却又不让人感到不得体,跟她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放松感,仿佛这个动作,这件事合该这样。“宋先生!”秦瑜发现宋舒彦出神提醒了他一句。“秦小姐!”“时间不早了,我想去休息了。”“你请便。”秦瑜回了房,宋舒彦去甲板上抽烟,脑子里是刚才手搂着秦瑜纤腰的感觉。秦瑜?瑜乃美玉,她倒是人如其名,确实光彩照人。“少东家,秦小姐很漂亮而且能干。”陈华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边。宋舒彦并不喜欢别人猜测他的喜好,更何况是父亲的人猜测他的喜好。只是此刻他心里想着秦瑜,听见赞美她的话,倒也不那么厌恶。见宋舒彦没有嫌弃,陈华平好似受到鼓励:“刚才少东家和秦小姐在舞池里,多少目光集中在你们俩身上,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宋舒彦吐出一口烟:“陈经理好像忘记了,我已经成婚了。”“少东家,是怕委屈了秦小姐?”陈华平笑,“以少东家的身份三妻四妾不是正常,您可知道京剧名伶李小惠之妻,深明大义为李小惠求娶花旦沈月芳的事?”宋舒彦转头看陈华平,虽未出声,却是在等他后续,陈华平继续:“如今李小惠与沈月芝恩爱情长,至今生了两男一女,与张氏夫人情同姐妹。少奶奶贤惠大度,必然愿意接受一个姊妹共同侍奉您。”呵呵!那个秦氏会有什么不愿意的?让她和秦瑜互称姐妹,是委屈了秦瑜,他晾着秦氏,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然后顺水推舟送回老家,让她保留宋家少奶奶的头衔,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您想,上海滩的公子哥儿,才貌双全的有几个?秦小姐貌美又有才,不过您细数一下她也不是上海滩上哪家的千金。想来出身自小富之家,能供得起女儿读书,却并非像宋家这样的富贵人家,能进宋家,而且是以平妻之礼待她,那也是拿出诚意了,而且您长时间在上海,必然是与秦小姐同进同出,秦小姐得了实惠,其实也无损面子,不过是丈夫多一个名义上的妻子而已。”
宋舒彦将烟蒂弹入江中,看一眼陈华平转身:“陈叔,你说这些为时过早。”仅仅这一句话,陈华平已经确认宋舒彦是动心了:“我只是为少东家消除顾虑,有句话叫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宋舒彦回房关上门,伸手做出方才和秦瑜跳舞的姿势,走了两步,才觉荒唐,他是真的喜欢上了一个才认识了两天的姑娘。翌日早上,秦瑜去餐厅吃早餐,要了一个荷包蛋,还有一份阳春面,正吃着面条,乔希端了馒头和白煮蛋过来。乔希剥了白煮蛋,掰开蛋白在蛋黄里滴上两滴酱油:“yonda,吃完我们继续去咖啡厅,我昨晚有个新想法。”正在嗦面条的秦瑜发现面条不香了:“josh,我再跟你说一句,你这样压榨我的脑子,我可是要收费了。”“真的吗?yonda,你愿意接受我们公司的聘请?”这真是鸡同鸭讲,互相不在一个频道上,秦瑜妥协:“算了,算了!吃过早饭我们继续。”“yonda,你跟我回德国吧!我是认真邀请你!”宋舒彦进入餐厅,见那个德国佬一直缠着秦瑜,他过去坐下:“早。”“早!”宋舒彦问秦瑜:“你们在说什么呢?说得这么开心?”“说他的产品,这人一天一个想法,有点魔疯。”老外吃得很简单,再说中式早餐他真的不太习惯,草草吃了两口就说:“yonda,我在咖啡厅等你。”秦瑜做了个手势,算是回应,看见老外走了,秦瑜认为这倒是个机会,想跟宋舒彦约个时间,表明身份,单独聊聊。宋舒彦点了早餐,看对过吃早饭的秦瑜,今天她的打扮太简单了,头发扎了一根麻花辫,身上是吗?请记住的域名[()]㊣『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下午一点。”宋舒彦重复。秦瑜去找乔希,乔希依旧是拿出他的设计思路跟秦瑜探讨,翻来覆去讨论下来,这套图纸都快被翻烂了,而他的笔记本也已经记录了太多的信息。“这一条,我要回去申请专利。”乔希抬头,“yonda,我们会是专利的共同持有人,新的设备设计出来,我会按照销售额给你专利使用费。”“不用了,josh,我也不干这行,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们犹太人赚钱是讲规矩的。”犹太人?德国?秦瑜开始回忆上辈子的历史知识,德国那个流浪艺术家是什么时候上台的?1933年。秦瑜听着,乔希讲起他的工作经历,其实他最初接触的是纺织机,后来才是印花机,她在想怎么去提醒乔希,早点离开德国,看他现在还兴致勃勃呢!一转念,现在还早,现在说,恐怕图惹事端。宋舒彦走进咖啡厅,看见秦瑜又在跟乔希闲聊,他走过去坐下:“两位还在探讨印花机吗?”秦瑜喝着咖啡:“从印花机聊到纺织机,乔希说日本的丰田从24年生产出了最新的g型纺织机,那真是一个划时代的产品。”“乔希还关注纺织机?”秦瑜翻译给乔希听,乔希点头:“不是关注,我本来是做纺织机的,后来才做印花机,从海德堡出来也曾经考虑是不是做纺织机,就是认为丰田的这个新机型太强大,市场恐怕很难打开,毕竟德国的制造成本跟日本比,还是高了。”“原来还想做纺织机?”宋舒彦想起傅嘉树,为了纺织机烦恼地不行。他是对乔希他们工厂的印花机很感兴趣,报价比其他两家厂商都便宜不说,还提供保修和质保金,这样准时交货,准时测试会有保障很多。唯一的一点是他们的品牌没有号召力,不过品牌要是有号召力了,还会是这样的价格和条件吗?他倒是想去德国现场看看,不过跑一趟欧洲一来一回要小半年,他哪里能抽开身。既然人家说懂纺织机,就让他去试试给傅嘉树解决问题,要是问题解决,证明他的确有两把刷子,要是解决不了,那就是吹牛大过于实际的本事。如此想定,宋舒彦对秦瑜说:“秦小姐,你帮我问问乔希,我有个朋友在做纺织机,一直没能有效突破,能不能请乔希过去帮忙看看?”这是想试试乔希的真本事?乔希听秦瑜给他翻译,欣然答应:“当然。中国市场很大,在中国做纺织机,比在德国成本低多了。我们一起去看看,yonda,你也可以帮忙。”“好。”宋舒彦露出笑容:“我先谢过了!回去联系好了我朋友,就请你们过去。”“好的。乔希在上海停留的时间不会太多,你()抓紧安排。”“回去马上安排。”这事儿已经说完了,宋舒彦也找不到话题,人家还在探讨技术问题,他坐这里算什么?宋舒彦离开咖啡厅,等到了下午一点打麻将,见秦瑜又跟这个乔希一起进来。作为经销商,供货商和客户她两边都不能得罪,都要处理好关系,秦瑜也没法子把乔希一个人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客舱,就带着他一起来了。船上有专门的棋牌包厢,里面还有服务员端茶倒水,秦瑜摸了牌,坐在了宋舒彦的下家,乔希拿了凳子坐在秦瑜身边。宋舒彦见两人挨得那么近,认识秦瑜这几天,不得不说自己被她深深吸引,不过这秦瑜也有小小的缺点,她似乎没有男女大防的概念,过于随性了。也许和她受到的非正规西洋教育有关吧?其实国外的贵妇人在跟异性交往的时候,也是很有分寸的,以后可以提醒她一下,还是得注意这里的尺度。“秦经理老家哪里?”陈华平看似闲聊地问秦瑜。“湖州。”“听不出来有湖州口音。”“可能读书在外头吧?”秦瑜见宋舒彦打出一张两万,“碰。”“家里父母做什么的?”秦瑜本来就想跟宋舒彦坦白,所以就照实说了:“父母双亡,有叔伯在家,靠望不上,我就自己出来闯一闯了。反正有这点语言优势,混个温饱总归没问题的。”“那还是挺艰难的。”丁长胜说。“不算吧?如今吃不饱饭,卖儿卖女的都多的是,能读这么多年书,也算是不上不足比下有余了。”秦瑜拍了一张牌出来。宋舒彦听见湖州,他已经想起自己从小定亲的妻子就是湖州人,也姓秦,也是父母双亡。这也未免太巧了吧?“秦小姐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父亲是做丝绸生意的,不过他故去之后,我和母亲就靠家里的田产收租为生。”秦瑜推了牌,“运气好,自摸!”乔希看得有些懵圈,又感觉很有有趣,他说:“yonda,教我。”下一圈秦瑜开始教乔希怎么打牌,打了两圈,见乔希已经有些明白,而且还跃跃欲试。秦瑜站起来:“josh,你来打牌,我坐边上看你打。”换了乔希上去,秦瑜坐在边上指挥他打牌,他们俩说德语,不过牌名不可能是德语,乔希用拗口的中国话:“一筒。”见宋舒彦出了一张三条,秦瑜替乔希出手:“胡了!”乔希赢了一圈,兴高采烈,又不太理解,为什么秦瑜硬一局能赢那么多筹码,为什么他一局才这么点?秦瑜再给他讲细规则:“一共四张三条,你手里一张,外面已经打了两张,就剩下一张了,你不胡,就只能拆掉了。当然你也可以故意不胡,让steven胡,因为他是你客户,讨客户欢心吗?”宋舒彦别的听不懂,不过她说steven,他是听懂了:“说我什么呢?”“我在教他牌场人情世故。从局面上来说我们必须胡,但是我们也该知道怎么让客户打牌打得开心……”宋舒彦听她这般老道地讲述这些弯弯绕绕,暗笑自己真的异想天开,父母给他娶的那个女子,就是跟他母亲差不多的,能百忍成钢,规规矩矩不会越雷池半步的女人,要让她跟男人搂搂抱抱跳舞,要她跟男人打牌不是要了她的命?更何况还深谙里面的规矩。宋舒彦说:“那可没必要,要是故意让了,打牌还有什么意思?”秦瑜给乔希翻译:“宋先生让你认真打,他输得起。”“秦经理,我要出去上趟厕所,你帮我来替一圈?”陈华平跟正在教乔希的秦瑜说。秦瑜去陈华平的位子上坐下,替陈华平打牌,没有秦瑜看着乔希出牌就乱了。陈华平进来,秦瑜就说:“陈经理,你来打。我开始去帮乔希看着吧!他乱出的。”“我年纪大了,坐一下午,腰酸背痛的,还是我帮乔希看,你安心打牌。”陈华平虽然什么洋文都不懂,但是只要指哪个,乔希打哪个就行,这么一来这个牌倒是打得很顺畅。打完牌,秦瑜回房上个卫生间,洗漱一下准备等下吃晚饭,她盘算着,吃晚饭的时候约一下宋舒彦,等下一起私下聊聊,等回去就先把手续办了。外头丁长胜见陈华平在甲板上抽烟,他过去递烟,打算跟陈华平再套套近乎:“陈经理,你们少东家很难摸清喜好啊!”陈华平抽了一口烟,一只手里夹着烟,撑在栏杆上:“是很难摸清喜好,还是你们自己拎不清?”丁长胜又不是宋舒彦肚子里的蛔虫,却又觉得陈华平话中有话:“陈经理,你就别给我卖关子了,把话给说清楚了。”“你啊!还看不出来?我们少东家自视甚高,平时是懒得应酬的一个人。你说又是跳舞又是打牌,是为什么?难道为了你们那几台印花机?”丁长胜盯着陈华平看,陈华平弹了一下烟灰:“想要拿印花机的订单,要有人拎得清啊!到底谁是客户,谁是供应商,整日跟个德国佬混在一起,他能给你们订单?”丁长胜想起刚才打牌的时候,宋舒彦眼神却是一直落在秦瑜身上:“你是说,你们少东家看上我们秦经理了?”“我们少东家傲得很,他这样已经是屈尊降贵了。”陈华平拍了拍丁长胜的肩膀,“上半年有印花机,下半年还有整家新厂要起来,你想想全部设备下来要多少钱?你们秦经理吃肉,你喝汤,这一单生意跟下来,全部交货两三年,你两三年不用发愁了。”丁长胜知道海东纱厂新厂的规模,那个数量,做成了,他佣金少说可以拿两千大洋,那样他就不用住在鸽子笼里,公共租界的房子买不起么,新扩充法租界边缘可以买间房子。陈华平把烟蒂弹入江中:“为了这个合同从上海追到武汉,你们不会就认为烧香拜佛到位了吧?想要订单么!要拿出诚意来的呀!”陈华平说完这些话,转头离开,留丁长胜一个人站在甲板上,吹着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