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七家的哭的死去活来,陈婆子也拭眼摸泪的去安慰她,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劝她为了两个孩子也得活下去。
陈七的大儿子陈细成,瘦的满脸似乎只剩下一对大眼睛,眼神怯怯的望着家里的人来人往。
花妮回家拿了两个热乎的地瓜给他,他捧着大口大口的啃咬,大口的吞咽,噎的直梗脖子。
他两个本家叔叔看见唾沫四溅的骂他没出息,这个时候还能吃得下去!
陈细成眼中含着泪水,把剩下的半个地瓜放到桌上,不敢再吃,垂头跪在父亲的尸体旁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花妮转身走回家去。
漆黑的夜色让人的心情越发沉闷。
夏昭毅刚把睡熟的成才放到炕上盖好了被子,吹熄灯烛,拉上门走出来,见花妮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发怔,走过去,站在她身后,沉默的盯着她,直到花妮转过身来,发出轻轻的一声惊讶的叫声儿。
“睡不着,聊一会儿罢。”夏昭毅邀请她爬梯子上了屋顶,并排坐在平整的除干净雪的海草上,眺望着远方。
远方的天空也是一片惨淡,灰蒙蒙的没有一点生气。
夏昭毅微微叹了口气,指着黑黢黢不见一点星光的西南方道:“距这里三百余里之外的那里,是京都,皇帝住的地方。”
花妮哼了一声:“我最远走出过三十里,去过最繁华的地方是镇上,京都?太遥远,跟我不相干。”
夏昭毅深邃的眸子里盛着莫测的光芒,又叹了口气:“那里有我的家,在来到这里以前,我锦衣玉食,每天几十个仆人伺候着我,供我驱使。
虽然有很多人跟我讲过人间疾苦,百姓之难,可我能想象出来的最苦的人,是我一次偷跑出去,看到的一户人家,晚饭只有两个菜,一个荤菜是辣椒炒肉,只有两片肉,其余的全是辣椒,一个素菜是用盐拌了种我叫不出名字的野菜。
我十分同情那户人家,觉得世间再没有比他们过的更苦的人,不过我很喜欢那种野菜的味道,回府之后,让仆人弄来我吃。
我吃野菜的事情被我父亲得知,把我在众兄弟跟前狠狠的夸赞了一顿,说我亲自去了解过民间疾苦,还肯跟他们同甘共苦,我因此成了父亲最为得意的一个儿子。”
夏昭毅说到这里,住了嘴,沉默下来。
花妮吸了口冷气,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叹道:“然后你被兄弟们嫉妒恨,被他们追杀,逃到了这里?”
夏昭毅干咳一声,沉闷的开口:“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是那样石破天惊,让我很难相信你是个土生土长的小村姑。”
花妮嘿嘿一乐:“他们都相信,还相信我是个小贼,还相信我被海里的精灵附了身。你也随便信一样罢。否则很难想通我为什么能说这样的话来。”
夏昭毅眺望着远方,长久的沉默。
忽然又开口:“我曾经以为为了公平正义,为了天下苍生,与敌人决一死战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可在这里待过这些日子,才发现,战争只能让生灵涂炭,苍生受苦,一点意义没有。”
花妮扭头盯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