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片人工湖。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初夏,闪帆当时害怕被风扑到,还带了件外套挡了挡凉意。
现在已经是盛夏了。
舒瑶的裙子被闷热的风吹鼓起来。她今天什么首饰也没带,身上只有那件白色的露背的吊带裙,还有闪帆买的那支茉莉花簪。她簪得不紧,两撮额发早就滑了出来,为了不遮挡视线只好堪堪掖在耳后。风从她身边吹到闪帆皮肤上,明明茉莉花早就被胶水牢牢封住,但闪帆还是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
她穿了白裙子,虽然肤色不是一等一的白皙,但却和雪白的面料毫不违和,此刻安安静静地靠在车门上看着闪帆的样子还真像朵茉莉一样。路灯的光打在她身上,勾勒出好看的锁骨弧度。
闪帆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又把她带到这儿来,只是陪舒瑶回了一趟家之后觉得自己以前实在是幼稚。他曾经在舒瑶身上发现并且极力想要改造的那些缺点,比如遇事逃避,比如总在自己身上找问题,竟然完全来源于原生家庭的忽略与偏心。甚至上一秒还在因为她离婚而吹胡子瞪眼,几乎就要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的父亲,在听说舒达的妻子离家出走后,也能迅速忽略掉关于她的任何事情,完全专心于还没有离婚的舒达。
偏心得明目张胆、理所当然。他在网上查过为什么有些人遇事会喜欢逃避,网友的答案如出一辙:童年时期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
记不清舒瑶究竟爱吃什么,但还是随便买了点东西充面子,甚至还要邀功,在外人面前装作对女儿满脸在意的样子。最要命的是,这样物质不缺但被长期忽略的成长环境,只有舒瑶自己知道,外人提起只会觉得这家人对女儿除了要求严格了一些之外没什么问题,而且家里两个孩子,父母精力不够,大的本来也要让让小的,多疼疼舒达也是理所当然。
“怎么总看我?”
舒瑶实在是太温柔,平日说话的语气也经常软乎乎的,像撒娇一样。但好在她的声音可塑性很强,上了舞台总能根据角色需要任意切换,不会限制她的戏路。簪的头发有些松了,她把簪子从头发里拔了出来,光滑的后背瞬间被浓密的黑发挡住。
然后又用手理了理头发,重新簪了起来。
闪帆伸手帮她把额发整到耳后:“在愧疚,之前总想着改变你,根本没意识到你小时候受到的忽略。”
“哪有那么严重,”舒瑶笑道:“再说,我已经在改变了啊。”
这话倒是没错,尤其是回家坦白自己离婚又恋爱的事情,相当斩钉截铁,一点不带犹豫的。
“你很棒,”闪帆笑着点点头,拉过她的手:“是我的问题,我总是想让你按照我的思路解决问题,总把你想成和我一样性格的人。不过也是,你如果也是我这个性格,咱俩早散了。”
有点闷热,但舒瑶还是抱住了他的手臂,盯着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天空发呆。湖岸路灯映在她的眸子里,亮晶晶的。
“其实没有关系,”她说:“在你面前,我不舒服了就会发脾气,相当放肆。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笃定你不会冲我生气。前两天丹丹还和我说,咱们团里很多人都很害怕你生气的样子,我还莫名其妙。仔细一想,你好像没对我发过脾气。”
“你说话都是软的,怎么对你发脾气?”
“哈,丹丹也这么说!”
舒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头看着闪帆:“不过,好像控制欲太强也不好。”
“我尽量控制。不过话说回来,我以前总和你说,上一段婚姻对我没什么影响,现在感觉错了。我以前从来没有‘是我的就必须只属于我’这种想法,是离婚之后才出现的。”
“对我也是吗?”
“主要是对你。”
“好吧,”舒瑶笑笑:“其实没关系的。”
“没关系吗?”
“没关系,”舒瑶继续偏过头看他:“说出来有点奇怪,但这样让我感觉你真的很在乎我。至于总想让我按照你的方式处理问题么,好吧,说实话谁不想要完美女友,有时候我都受不了自己,怎么遇事总是躲来躲去的,但就是改不过来。不过话说回来,在剧团里每次有人和我说你又和谁谁谁吵架,让我去劝的时候,我都想着你怎么就不能和我学学,对别人也温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