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从小就没有父亲的陪伴,徐楚宁就是容易沦陷在年长男人的关怀中,可等他发觉的时候,已经太晚太晚了。晚到他恨不得将自己分裂开来,一个他在痛恨自己的软弱和卑贱,另一个却又在懊悔为什么他不能早一些遇见郁风峣。更早些,比白夏川更早。那样,他的郁先生是不是也会爱上他呢?徐楚宁的梦很深,很长,在梦里他似乎见到了早逝的父亲,那张脸模糊不清,身材却清晰可见。高挑挺拔,健朗结实,可以把他护在身后,也能把他抱在怀里,让所有的暴戾和恶意都无法伤害他半分。他会全心全意依赖着,也深爱着这个男人,会坐在他的肩膀上,手舞足蹈地欢笑。然后梦里的男人回头了,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眼泪流了出来。“先生……”徐楚宁呓语,“为什么在梦里都不肯放过我……”·睁开眼时,窗外的天空已然泛白,曦光绵绵,徐楚宁一抹脸,脸上什么都没有,看样子只是在梦里哭过。外面传来笑声和交谈声,徐楚宁微怔,而后起身走过去,正要开门,就听见那个混血男人的声音。“fel,你可真是个混蛋,”男人笑骂一句,说英文时调子很高,听上去就有点疯,“在你眼里,徐楚宁只是一个可以随时扔掉的宠物吧?”搭在门把上的手一顿,徐楚宁僵住。噩梦。告白。徐楚宁静静地站在休息室的门口,听着桌球室的交谈。他突然觉得,这个房间的隔音,好像也没有那么好,他甚至有些怨恨,为什么要让他听见这些。他又想听见郁风峣的回答。过了许久,才传来一句,“你又输了。”而后是混血男的咒骂,以及掏钱给郁风峣的声音。郁风峣没有回答,徐楚宁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他们没再打球了,而是坐在一起喝酒,男人托着下颌,眼神虚焦地望着郁风峣,说,“你表面上对他很温柔,但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独裁者呢。”郁风峣放松地坐着,握着酒瓶的手搭在沙发上,手背上还能看见青筋,十分迷人。“程赴。”他微笑,“如果你想给我定罪,至少要拿出证据。”程赴指了一下休息室的门,“你今夜不就独裁地把他留在这里了吗?”“不。我只是想他陪着我。”“变态!”程赴突然大骂,而后眼中是兴奋的笑意,“你只是想控制他,你才不想他陪你。”郁风峣面不改色,坐到沙发上,点燃一根烟,慢慢地抽,“我一没打他,二没骂他,三没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哪里就独裁了?”程赴喝着酒,瞥他一眼,突然笑,“你的小宠物看上去可很不安。我猜,他怕是提都不敢提你们的关系吧?”“程赴。”郁风峣捻灭烟蒂,隔着烟雾,静静地看着他,“如果你现在立刻跪下来,我可以原谅你的口无遮拦。”程赴马上哭着脸,竖中指做鬼脸,呜呜地哀声,“呜呜呜我好怕,你这个伪善暴君。”郁风峣没有搭腔。程赴看好戏似的看着他,摇晃着手里的酒瓶,“fel,你可以不爱他,因为爱本自由,但你不能骗他说你爱他,这可是欺诈哦。”“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郁风峣起身,往休息室走。程赴看着他的背影,啐笑,站起来继续打球。听见走过来的脚步声,徐楚宁慌了,立刻转身回到床上。明明被议论被看不起的是他,可他就是心虚,似乎他听到了这场对话,错的就是他一般。
郁风峣进门的时候,徐楚宁在装睡。男人没开灯,只是关了休息室的门,凌晨冰冷微弱的天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暧昧又清冷。徐楚宁呼吸急促,又强自压下,藏在被褥中的手微微攥紧,脑子里全是刚刚听见的那番对话。原来在别人眼里,他也只是郁风峣的一个小宠物。眼眶热热的,有点想要掉出泪来,又怕被男人发现,责他娇贵敏感。郁风峣并不是一个脾气差的人,他也有耐心,会包容徐楚宁,可不知为何,这种安抚式的包容让他更没有安全感,好像害怕随时郁风峣就会收回对他的关爱。那他还有什么呢?“宁宁。”男人轻声喊他。徐楚宁这才缓缓睁眼,虽然极力表现得自然,但他眼中血丝还是没能逃过郁风峣的眼。“又做噩梦了?”郁风峣皱眉。“……嗯。你怎么知道?”郁风峣指腹轻轻抚过他眼底的皮肤,“一点多的时候进来看你,你在哭。”徐楚宁想起纠缠自己的那个噩梦,一时怔忡。郁先生看到了?“本来想把你喊起来,怕你做噩梦,但又怕随便叫醒对心脏不好。”徐楚宁眼神空洞,想起他明明在梦里哭了,醒来的时候却没有泪迹,想必也是郁先生帮他擦的。徐楚宁低垂眼睫,哑声问,“我哭了吗?”“嗯。还一直说梦话。”徐楚宁一惊,忙问,“什么梦话?”郁风峣沉默片刻,才说,“一直在喊爸爸妈妈。”一点的时候,郁风峣跟程赴刚打完一局,中场休息,想起了徐楚宁,就进来看看。床上的人正在做噩梦,嘴里含糊不清地呓语着,眼角含泪,不知道究竟梦到了什么事,让他这样痛苦。郁风峣看着眉头紧拧,嘴唇颤抖的人,不由得心生一种特别的情愫。徐楚宁在床上从来都是柔软顺从的,哪怕玩他玩得再凶,他都没有哭过,多的时候反而是红着眼睛,鼻尖轻轻抽着,哀怨又眷恋地看着郁风峣,似乎想要他慢一些,又欲言又止。徐楚宁皱眉呜咽的样子,郁风峣是很喜欢的。可这样切实、令人心疼的痛苦,还是第一次见到。郁风峣盯着他那张脸,眼眸暗了几分,忍不住伸手,轻柔替他拭去惨淡泪痕。这样脆弱的宁宁,好像更有魅力。徐楚宁嘴唇很干,心里很乱,抓着被子,“就是想家了,没别的什么特别的。”“是吗?”郁风峣看出他的欲盖弥彰,又追问,“真的没事吗?”“没有。”“那要不要过几天我陪你回趟家?”徐楚宁猛地抬头,下意识回口道,“不用。”郁风峣戏谑地看着他。徐楚宁脸色微红,解释,“我家很远,而且在山里,很偏僻的,要坐很久的车,你肯定不习惯的……”郁风峣笑了,给他留了点面子,“没事,我只是随口说说。”徐楚宁这才噤声。刚刚郁风峣的话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