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好看……”他低头瞥了眼她还捏在手心里的海报,“那你还拿?”
女子终于肯抬头了,似是自知躲不过,那就索性大眼瞪小眼吧。“我住的顶楼加盖铁皮屋被台风刮走了一块铁皮,我要拿几张海报贴著好挡风。”
“贴正面还是背面?”他语带玩味,故意逗她。
“呿!”她语气不屑,用字极度粗俗,“贴哪一面干你什么屁事?”
“我只是想要知道……”他目不转睛地看著她,留心著她的反应,“你到底有多么想念我。”
“谁想你了?”
她的表情不自在到了极点,眼神再度游移,像极了只只要逮著空隙便要逃走的小老鼠。
他伸手先摘掉自己脸上的墨镜,再去定住她的肩头。
他拿掉她脸上的大眼镜,再闭上眼睛缓缓地、缓缓地抚摸著她的脸。
由下巴往上,滑过双颊,滑过耳垂,滑过梨涡,滑过鼻梁,滑过眼睛。
他的长指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角落,他的长指虽然形似强势,却是微微颤抖著的。
果真是她!
其实在听到声音时他就已然确定了,只是在有关于她的事时,他绝不容许自己有一丁点的错误,所以,他必须用最熟识她的手指来做确认。
片刻后夏天张开了眼睛,他不知道十年前的小宁静是什么模样,他只知道这个长大后的宁静,让他乍见之下有些失望。
她削短了的发紧贴著头颅,让她像个小男生一样,一点女人味也没有。
她脸上还戴了副四十年代的人才会戴的黑框大眼镜。
虽然拿掉了眼镜,但他还是看不清楚她的眼睛,因为她在眼眶周围画了几圈眼线,活像一头刚刚被人叫起床的熊猫,至于她脸上,不论是额头还是双颊,甚至是下巴上,密点著大大小小的褐色斑点。
至于身材,那叫做一团模糊,她穿著大尺寸的市场牌t恤,也不知是怕冷还是怎地,里头似是塞了好几层的衣服,从外头看来圆圆滚滚的,活像一头胖小猪。
他从不知道他的宁静是这个样子的,他如果还是个瞎子,那就可以用想像来掩盖一切,但他现在看得见了,却只感到颇受惊吓。
如果有人拿她现在这模样的照片跟他说,说这女孩就是他苦思了十年、苦等了十年的少女,他一定会揍人的,但她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他不得不感到有些无措了。
夏天咬咬唇思索,好看的眉头锁了锁,失望与困惑交集涌上,却突然,一个直觉告诉他,所谓的“眼见为凭”其实并不真确。
他抬高修长的手掌,瞥见指腹间淡淡的色渍,那是他方才摩挲过她脸庞所留下的痕迹,他的眸底升起了玩味。
他没有猜错,有些事情,果真是不能单看表面。
可失望是一回事,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模样,他对她都只有一种感觉。
“你不想我,我却想你……”他温柔地将她拥进怀,嗓音深情沙哑,“我亲爱的小静。”
在刚被他拥进怀时宁静原是吓得挣扎著的,却在听见后面那句话时全身僵硬。
“你真的认得出我?”她的嗓音失了方才和人抢海报时的泼蛮,傻愣愣地,与其说是兴奋还不如说是惊吓来得多。
“我的眼睛或许不认得你,但我的耳朵和手指,却不会认错。”夏天松开她,蹙紧眉头无法理解,“小静,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找你?”
她盯著他,眸底的光芒很复杂,看得出重逢为她带来的喜悦远不及他。
“找你做什么?恭喜你的眼睛重获光明?恭喜你成为人人称羡的音乐家?还是问问你当年不告而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