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给了倪老太一些钱财,不敢给多,怕守不住,也怕人心浮。
好在倪老太活了一辈子,是很有些智慧的。她有了钱后,收养了十几二十个无家可归的乞丐,虽然都是半大小子,真凑齐堆来也不敢叫人小看。她还把村子里其他家里没有男人的女人都聚到一块,用太后给的银钱做起了织布的生意。
这次倪老太来,像模像样地拿了账本,给太后过目。
太后很喜欢这种感觉,一些人在她的些微帮助下越过越好,日子欣欣向荣tby整理。
“你们别笑话我真把这个当件事做,”太后对宋檀和贺兰清道:“人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干,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很快就觉得日子没趣了。有事情做,人就不会想的太多,精气神就足了。”
永嘉并不理解,她还小,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从来不觉得没趣。宋檀在旁边听着,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倪老太说起庄子上的一些事,村东头的钱二奶奶,前儿一场大雪给冻死了。她生养了两个姑娘,三个儿子。大儿子把她的老屋拆了盖新房,只在新房院里搭了个草棚子给她住。上个月,钱老太去二姑娘家住了一个月,因为女婿不高兴,这才紧赶慢赶着回来,回来第二天下大雪,第三天就死了。
几个儿子吵架,互相推诿着,两个女儿要把眼睛哭瞎,尤其是她家二姑娘,见人就说,我要是不把娘送回来就好了。
太后听着,气愤地不得了,对宋檀道:“你着人去查查,看是不是真有这样丧尽天良的儿孙,国朝以孝治天下,这样的人无论如何要严惩。”
宋檀称是,永嘉听着,觉得再讲下去不好,给倪老太使了个眼色。倪老太便改了话头,讲起另一桩事。
早年间村子里有户人家,夫妻俩只有一个女儿,丈夫在京城做生意,不过很不是东西。有一年别的地方发大水,京城里有很多乞儿,他挑了一个收养,养不过三个月就充做亲子将人净身送进了宫,如此就可免了他一家的徭役和杂税。
永嘉公主道:“还有这样的事。”
太后看看她,道:“你没过过苦日子,不晓得民间多的是欺上瞒下的法子。”
“后来呢。”永嘉公主问。
“那家的丈夫,说来也是报应,没过多久就死了。那女人带着女儿改嫁去了南边,前段时间又搬回了村子里,女儿嫁了村子里一户猎户,过得也不错。”
宋檀忽然开口,“如今还在你们村子里住吗?”
倪老太道:“是呢,女婿没爹娘,把女人当亲娘对待。”
“那是不错。”宋檀道。
永嘉看了宋檀一眼,没说话。
倪老太要走的时候,宋檀在殿外拦住了她,取了一个小匣子请倪老太拿给那女人和女儿。
“这一对母女也是可怜,”宋檀道:“我没有别的能给,唯有一点钱财吧。”
倪老太打开匣子,里面有一千两银票和给那家女儿的一对金镯子。
倪老太瞧着眼前清俊的人,一叠声道:“贵人心善,贵人心善。”
永嘉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等倪老太走后,到了宋檀身边,“那个被充作亲子送进宫的小太监,不会就是你吧。”
宋檀点了点头。
原来这就是宋檀进宫前的所有故事,在父母身边长到十岁,一场大水父母俱亡。他随流民到了京城,被人收养,大约养母和妹妹对他很不错,这么些年了还想着。只养父不是个东西,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就这么把宋檀送进了宫。
“我真没想到,十多年了还能听到她们的消息。”宋檀感叹一声。
永嘉看着宋檀,想了想,道:“我带你去见绿衣吧。”
宋檀微愣,永嘉不给宋檀犹豫的时候,带着他出了芷芬殿,去了自己的平章台。
绿衣很快被叫了来,看见宋檀,且惊且喜。她上一次见宋檀,还是一年半以前,随永嘉公主在宫中住了一段时日,远远地见了宋檀一面。
“瞧,你妹妹不就在这儿。”永嘉把暖阁留给宋檀和绿衣,自己出去了。
宋檀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哥,”绿衣看着宋檀,见他从头打量到尾,上上下下看过好几遍,“你还好吗?我真怕你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我在宫外,连个消息也听不见。”
宋檀笑道:“你现在瞧见了,我好着呢。”
他看着绿衣的妇人装扮,问道:“魏乔对你好不好?”
绿衣轻轻笑了笑,“我自己挑的夫婿,怎么会差呢。”
“说来真是缘分,你是我妹妹,我又与魏乔有些瓜葛,大约也算你们一个媒人。”
那是自然,如果没有宋檀与魏乔的这层干系,绿衣也不会挑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