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檀摆了摆手,“与陛下不相干,是我馋了,想吃槐花豆腐包子。”
“哎呦我的公公诶,”刘公公叫苦道:“这个时节,我上哪儿给你弄槐花哟。”
“我又不是要什么山珍海味,一点点槐花你就弄不来了?刘哥哥,你别糊弄我。”宋檀把小食盒放在窗台上,道:“我有礼谢你。”
刘公公打开小食盒看了眼,里头是四锭十两重的雪花银。
刘公公看了,把食盒又合上,道:“就只要槐花豆腐馅包子?”
宋檀靠近刘公公,低声道:“我有个同乡,在庄妃娘娘宫里伺候,娘娘挪去了西苑,我那同乡却没个着落。刘哥哥,我知道你跟尚宫局的柳姑姑要好,我那同乡妹妹又特别尊重柳姑姑,就想跟着柳姑姑学规矩呢。”
刘公公听了,笑道:“这事比槐花包子容易,你那同乡不是要去御前,也不是去哪位宠妃宫里,只是待在尚宫局,不是什么难事。”
宋檀就笑了,把食盒塞在刘公公手里,又从袖中拿出一对手帕包着的金钗,“我出宫的时候在外头买的,您拿去给柳姑姑,她一定喜欢。”
刘公公笑得牙不见眼,把钗子也放进食盒里,道:“你小子最会讨人喜欢,你柳姑姑回回见了我都要夸你。”
宋檀道:“那我就先走了,刘哥哥,别忘了我的槐花包子。”
刘公公笑骂了一句,“就属你会吃。”
宋檀走了,刘公公仍旧回去。忽然慈宁宫来人,说太后今日留皇帝一道用饭,膳食单子要按照太后娘娘的吩咐重新拟定,尚膳监一时忙乱起来,一句闲话的功夫也没有了。
整个宫里,属皇太后所在的慈宁宫最有人味儿,宫女们一个个白生生的脸,细条条的身段,安静地来往于回廊之间,廊下挂着画眉鸟,屋檐上跑着狮子猫。东暖阁里不设香炉,处处摆着花儿,门边一溜儿茉莉,落地罩两边的花几上是海棠,佛前的清供是莲花,窗边一个大白瓷盘子里飘着几朵沾水的瑞香花。
太后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年轻的时候大约也在宫里过过一段苦日子,待她儿子登了大位,就少有不顺心的事了。
“庄妃迁去了西苑,后宫诸多事务不能没人料理,”太后说话慢条斯理的,“皇帝什么打算?”
皇帝坐在下首,思索了一会儿,道:“让淑妃和赵妃一同协理六宫,暂代皇后职权吧。”
太后看了他一眼,“你想让她二人里出一个皇后?”
皇帝摇头,淑妃赵妃都是有子嗣的妃嫔,一立皇后,储位人选也就分明了。皇帝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太后也不多话,后妃里没有她娘家的人,她偏不着哪个,中宫与东宫息息相关,也不是她能轻言置喙的。
少顷,一位身形修长,面容清俊的内侍走进来,站在太后身侧,低声与太后说着什么。
皇帝眉头微皱,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不说话。
太后扶着内侍的手站起身,道:“用膳吧。”
宋檀跟在皇帝身边,一齐走到东暖阁,侍膳宫人将膳食摆上桌,太后与皇帝落座。
宋檀捧了热水布巾给皇帝净手,那边伺候太后的,是那个样貌出色的杨四和。
杨四和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在慈宁宫伺候了十几年,他样貌生得好,人也谦和。太后很喜欢他,曾亲自教他诗文。
“这些都是你往日爱吃的,哀家这里不重那些规矩,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太后指了指桌上的菜,叫宋檀夹给皇帝。
皇帝拿起玉著,勉强吃了两口,道:“御前夏明义退了,邓云管着东厂的事,其他人总不趁手。母后这里的杨公公得用,不如调去御前,待调教好了新人,依旧将他送回来。”
太后顿了顿,道:“四和在哀家这里待的久了,规矩散漫些,怕是不好带到御前,哀家再选好的给你吧。”
皇帝没接话,只是放下玉著,让宋檀端茶来,“儿臣用好了,前头还有政务,就不在这里多停留了,母后慢用。”
皇帝走了,杨四和靠近太后,眉眼萦绕着几分忧愁。
太后拍拍他的手,“陛下心情不好,与你不相干。”
从步撵上下来,皇帝径自走进太极殿,殿里早布好了冰鉴,清凉宜人。皇帝从闷热的室外走到清凉的室内,烦闷之气先去了三分。
换过衣服,宋檀询问皇帝可要用饭,皇帝点了头,尚膳监立刻送来了吃食,几样凉拌菜,鲜嫩的莲子清炒虾仁,一碟槐花豆腐馅包子,鲜笋鸡汤,倒不是多珍稀的吃食,只是趁着时令,吃个鲜意儿。
皇帝情绪平复的很快,用饭的时候神态已经平静如常。
这个时候邓云走了进来,见皇帝在用饭,便等在一边。他大约听说了慈宁宫的事情,有心问问宋檀,宋檀摆摆手,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