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安说宣睢写那道旨意是因生病而多思多想,但是宋檀却觉得,那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那份令宋檀殉葬的旨意大约现在还藏在什么地方,宣睢从来就没放弃过这个想法。
孟千山云里雾里的听了一会儿,只约莫觉得是与皇帝有关的事情。
宋檀揉了揉眉心,清秀的眉眼显出一股哀愁。他鲜少露出这幅模样,在皇帝的盛宠之下还有愁绪,旁人要说他贪心和矫情的。
孟千山想了想,大手一挥道:“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干就完了!”
宋檀看着孟千山,孟千山往嘴里塞了块点心,“要干什么就去干!只要干了,就会有新的问题,有了新的问题,你就不会纠结于眼前的问题了。”
宋檀看了眼孟千山,颇觉无语。
夜深人静,熄灯之后又过了许久,宋檀还是没什么睡意。
宣睢躺在他身边,宋檀不大敢动,好半晌才轻轻地侧了侧身子,看向宣睢。
自当年江西案后,宣睢越发多疑,喜怒不定,心思难测,别说宋檀,就是夏明义在这里也未必能看得透了。
宋檀对皇帝性情的改变,并不觉得难以接受,大约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宋檀想到这里,心里其实是有些愧疚的。
他伸手,去指腹去碰宣睢的眼睫,宣睢的眼睫很浓密,像小扇子一样,宋檀的指腹刚刚碰到,就觉察到一点颤动。
他飞快收回手,宣睢睁开眼睛,眼中十分清明。
此时已过三更,离天明不远了。宋檀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他开口,声音轻轻的,“你怎么也不睡。”
宣睢让他把始终暖不热的双脚贴在自己腿上,又摸了摸他的双手,只不说话。
宋檀这个时候觉得孟千山的话是很有道理的,于是他开口问道:“那道旨意,后来你并没有销毁,是吗?”
宣睢沉默片刻,道:“是。”
“为什么?”宋檀想不明白。
宣睢理了理宋檀的鬓发,安静的床榻间,两个人的心跳都清晰可闻。
“如果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呢?”宣睢道:“新君和朝臣能容忍你吗?我死了,人死政消,即便我留下来庇护你的旨意,会有几人当真呢。”
宣睢摩挲着宋檀的面颊,“没有我护着你,你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如果可以,宣睢想,应该把不喜欢宋檀的人全带走。
“当然,如果我早亡,沈籍会成为顾命大臣,依照你和他的关系,他会想办法为你周旋,会好好照顾你。”——以取代我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