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郦酥衣心中警铃大作。
那天夜里,他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他说,他喜欢妩媚的、艳丽的,不喜欢这般清汤寡水,更不喜欢她袖子上所绣的那一朵兰花。
如此心想着,她故意露出袖子的右半边。
果不其然,残破不堪的袖摆登时吸引了沈顷的眼神,男子的目光落在她的右臂之上,须臾,轻轻蹙眉。
若是他没有记错,这件衣裳,应当是他给妻子的。
原先这右边的袖子上,正绣着一朵清雅的兰花。
如今不知为何,却荡然无存了。
瞧见他眼底的疑色,郦酥衣“噢”了声,故作镇定地解释道:“这袖子是被猫抓的,那小猫怕人,爪子又极锋利,抓着妾身的袖子死死不肯撒,撕拉了好一大片呢。”
说到这里,她又顿了顿声,故意问道:“郎君很喜欢兰花吗?”
诚然。
沈顷点了点头,君子如兰,他很喜欢。
郦酥衣右眼皮猛地一跳。
——他不记得了,他全不记得了!沈顷完全不记得这袖子上的兰花是被“他”亲手所剪,更记不得“他”曾强迫过,要她穿那般鲜艳夺目的颜色。
他不记得先前所做过的种种,也不记得在她面前说过,自己厌恶兰花。
郦酥衣几乎确定了:眼前的沈顷、与入夜时的沈顷,他们两个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想要这里,她的面色白了一白,又忍不住继续往下思量。
她统共见过那人两次,不,或许那根本不是人,而是如书中所言、附身在沈顷身上的鬼魂!
郦酥衣思绪飞快转动。
若沈顷身上当真有第二个人的存在,那“他”又是何时出现的?第一次是在新婚当晚、一个电闪雷鸣的黄昏,而第二次则是在兰香院内、一个幽深寂静的黑夜。
那么第三次……该是黄昏还是夜晚?
她忽然心跳如雷。
黄昏、夜晚、黄昏、夜晚……如若第三次是黄昏……郦酥衣开始害怕了。
床边晚霞一寸寸散去,转眼便要变了天。
如若第三次是在黄昏……
就在此时,忽然有婢女叩了叩门。对方温声细语,轻柔地朝内寝中唤道:
“世子爷,该喝药了。”
因今日夫人在世子房中,婢女又不敢贸然上前、打搅他们二人。
但这药,魏恪大人格外叮嘱过,是一日都不能落下的。
故而婢女在门外犹豫良久,终于,捧着药、大着胆子上前。
趁着这空隙,郦酥衣赶忙抽身,欲望外走。
“世子爷,妾身房中还有他事,您饮完药记得早些休息,妾身不打搅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