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危屠天就躺在半山腰的草地上,以地为席,以天为盖。
他一手枕在脑后,一手缠绕着指上红线,觉得无聊了便拽两下。
就在他不厌其烦地把玩那根红线时,那一头的百里姝终于忍无可忍,用力扯了一下。
力道大得,拽得他手指都勒了一下,可见是有多火大。
危屠天扬眉,继而眸子浮起笑意,又轻柔地拽了一下以示回应。
等了会儿,见那头没有动静了,危屠天又一连轻晃三下,小指一勾,再余韵绵长拉扯两下。
分明只是一根血契红结,却在他手中拨动出琴弦般的暧昧和悱恻。
这一回,倒是没让他多等,红线另一头粗暴地拽了两下,回应了是给回应了,但莫名带着一股警告的意味。
危屠天无奈轻叹,好吧,现在是晚上,估摸着她大概还在打坐修炼,就先不打扰她了。
他将双手一齐枕在脑下,抬眸看着头顶夜空。
神仙与凡人,便隔着这九重天。
灵山上的修士们,削尖了脑袋想登天。
凡人猎户见了他,三跪九叩高呼仙人,可他危屠天没有成仙,到头来只是个凡人,还是个俗不可耐的凡人。
想着想着,危屠天笑了起来。
做个凡人,挺好。
翌日清晨,危屠天就着鸟语花香睡得正惬的时候,桃花村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几抹黑雾在半空迅速闪过,快得肉眼根本捕捉不到。
站在最前头的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手拿一只龙乾钟,凑近仔细研究摆针指着的方向,然后颤颤巍巍指着对面破木屋,激动地道:“是这儿,就是这儿!”
黑雾在木屋草地上空停住,停住的瞬间黑雾即刻散去,现出三人身影,除了那花白胡须的老朽,另外两个皆是人高马大的冷面酷哥。
两个酷哥搀着老头落地,朝着危屠天走去。
“老祖宗,老祖宗,不孝子孙来迎您了!”老头子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激动地大喊。
听到老头的话,两个酷哥都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危屠天一大早被人扰了清梦,长叹一声,不情不愿起身来,便看见朝他小跑过来的老头子,口中还嗷嗷喊他老祖宗。
他摸着下巴思索了好一会儿,愣是没想起来这是哪号人。
“你叫什么来着?”危屠天仔细打量这小老头,还是想不起来。
白须老头颠颠儿跑到危屠天跟前,隔着三步距离先哐当跪了下来,趴在地上声泪俱下:“老祖宗,我是尧庚啊!”
“尧庚。”危屠天盘坐在草地上,沉吟道:“本尊只认识一个叫尧羿的,是他派你来的?”
老头呜呜地抹着泪:“老祖宗,尧羿是我爷爷,他老人家已经归西了。您不记得我了吗,我三岁的时候您还抱过我。”
危屠天:“……”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记得。
危屠天费劲在久远的记忆里扒拉了一圈,才终于想起来,好像有一回尧羿是告诉过他,说他儿子娶媳妇了,还生了个大胖孙子。
五百年了,尧羿都已经归西了啊……
“原来那个大胖孙子就是你啊。”危屠天点点头。
“是是是。”白须老者喜极而泣:“就是我,老祖宗,您可算认出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