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他接到主帅的急令,从首阳每日没夜地直奔平凉,命平凉郡守死守不出城。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郡守弃城,军中出了内奸,城池不攻而破,而主帅承诺的援军也迟迟未到。
城中来不及逃跑的百姓被屠杀殆尽,尸横遍野,陆随竟看不到一个活人。
最后他在地道中找到了楚亦安。
朔风无孔不入,满地都是白茫茫一片,已经分不清路。陆随一张口大雪便往嘴里灌,听不见楚亦安回答,还抬高了声,道:“你不像是陇西人。”
楚亦安的双手揽住陆随的脖子,权当给他挡风取暖了,半张脸露在外面冻得僵硬,说:“不是。”
陆随听他声音微弱,怕他睡死过去,打起精神道:“等你的腿伤治好,就可以回家了。”
楚亦安用脸颊蹭了蹭陆随的权当做回应。
我已经没有家了。
陆随本就将近力竭,他也不再说话了,只管朝着前方走,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每走一段路,陆随就问一句,“你醒着吗?”
楚亦安说不出话来,便蹭蹭他的侧脸,或用揽住他的手指微动,轻轻挠了下他的脖颈。
其实陆随并没有把握,陇西的暴风雪不似南方,漫天都是灰白的,连行军队伍也常在这种天气中迷路,更遑论单个行人。
他只能靠着自己经常往返两座城池的直觉走。
冰面太滑,陆随摔了好几次,有一回不巧仰摔在了楚亦安身上。
“你没事吧!”
陆随忙去扶他,却见楚亦安紧闭着双眼,睫毛上挂了霜,脸上一片惨白。
“醒醒!楚亦安!”陆随双手捂在他冻僵的脸上,竟想不起去探他的鼻息。
被他压得晕过去的楚亦安被喊醒了过来,微睁开眼,艰难地吐出二字;“我没事。”
陆随被吓出一身冷汗,生怕自己背了一天的人就这么死了,他稍微休息一下又再次上路了,还不忘关心背上的人。
“楚亦安,还活着吗?”
“嗯。”
“很快就到了,别睡。”
“好。”
到了最后陆随也累得快死了,没好气地问:“喂,你死了吗?”
楚亦安被他身上坚硬的铠甲硌生疼,回了句:“没死。”
“那就好,”陆随气喘吁吁道,“我快死了。”
楚亦安有点莫名想笑,又搂紧了他。
两个少年依偎着取暖,连走了两日夜,终于看到了城门。
楚亦安是被压醒的。
睁眼看到的是营房账顶,胸前横亘着一只手臂,身旁那人鼾声震天,正熟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