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舍内布置同以往并无不同,只有那窗扇上贴了片大红剪纸窗花。今夜是除夕,差役都回了家,张笠泽带着于子和到街上看烟火去了,大理寺里冷冷清清,大抵只有牢里的犯人勉强算是与他作伴。
有多久没有好好过节了?
亲人离世已经十多年,再近些的回忆还是十年前在西北军营,跟陆随一起度过的年,此后的日子独自一人在长安,这节日也变得同寻常日子一般了。
屋外朔风凛冽,看了会儿与平常并无二致的雪景,楚荆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性子,只是每逢佳节也会忍不住想,若他的家人还在世,自己也不至于……
罢了,多想无益。
感觉有些冷了,楚荆把窗关好,熟练地往左撤了一步,然后转身低头绕过站在他身后的陆随,成套动作一气呵成。
站在他身后等着人投怀送抱撞过来的陆随:“……”
“大理寺卿果然机敏过人,这都能猜到。”陆随笑道。
楚荆面无表情,“陆大将军每回都翻窗进来,下回若是将寒舍房顶的瓦掀了跳下来,我便猜不到了。”
陆随闻言还真打量着有些老旧的屋顶,似在认真地考虑可行性。
“我说笑的,你别掀,这房子漏雨。”
楚荆把书案上的卷宗收好,那多出来的食盒显然是陆随带来的,他打开一看,是些瓜果点心。
“啧,楚寺卿可真是日理万机,除夕夜也不肯消停。”
“都是前阵子科场舞弊案需要结案的卷宗,我想着一并处理了。”
陆随点他:“你这回可是凭这科考舞弊案铲除了韩文忠,出尽了风头,没了阉党压制,剩下那群老狐狸可是彻底盯上你了。”
楚荆浑然不在意,说:“既然说是除夕夜,你是特地过来与我聊公事的?”
“好好好,不聊这些。”
陆随顺手就给他递了块龙须酥,楚荆正要接过,陆随又道:“你手上都是墨。”
方才他写着写着,实在熬不住睡了过去,一手按在了墨砚上,弄得半个手掌都是黑印。
陆随满脸期待,“尝尝。”
楚荆只得就着他的手咬了口,说:“还不错。”
陆随把剩下半块自己吃了,道:“那当然,这可是本将军亲自——”
“亲自什么?”
“亲自吩咐下人做的。”
楚荆轻笑,他哪还能尝不出陆随的手艺。
边塞荒凉,那时他们不过都只是半大少年,陆随曾经花光了好不容易攒下的军饷买了糖,学着做龙须酥给他吃。不知怎的还被他师父发现了,提着长枪追着骂他不务正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