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乐殿正面的隔扇全被宫人们卸了下来,换作几帘绛色软烟纱,依着两边水渠池塘微风飘动,清凉通畅。
她身居高台,俯视着几个侍卫并着一个瘦削笔直的黑影从水渠边走来。
纱帘被宫人打起,一人在众目睽睽下不卑不亢走进殿里,依着南疆习俗行礼。
“南疆萧誉,见过皇帝陛下。”
为首的小郎君抬起头来,灯烛照亮他隐在阴影处的一张脸,肤色不比南疆人那样黑黄,反而是不见天日的苍白,眉眼细长微扬,瞳仁如墨玉乌亮,挺直鼻梁下两片薄唇殷红,像个夜间出没才饮过人血的妖魅。
有官员发出嘶的吸气声,更有诡谲的眸光在他单薄的身上来回打量。
他就站在那,不躲不闪,快准狠地捕捉到那束目光,冷眼看去。那眼神着实可怖,倒让原先目光的主人硬生生别过眼去。
容蓁挑眉细细观察着眼前这位小郎君,这样漂亮锋利的五官,这样极寒极阴的眼神。
这个世子,像是一柄淬过毒的薄刃,纵使身断也会杀人。
她凝眸看着这人的衣着,来参加宴会穿的竟然还是一身玄色锦袍,墨发用一根白玉簪束起,面容俊美,一双眼眸深邃如墨,周身散发着清冷高贵的气质。
只是他太瘦,仔细打量身材简直成了个撑衣杆,衣服里是空荡荡的,幸好个子高,脸太妙,一时间让人注意不到。
察觉到容蓁的目光,萧誉微微抬眸,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四目相对,容蓁从萧誉眼中看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她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世子此次前来楚燕,舟车劳顿又遇到刺杀之事,朕心中颇感不安,思来想去世子不如就留在宫中,也好让朕尽地主之谊。”楚绍状似随意地说道。
底下有官员立即站出来道:“陛下,南疆世子一介外男怎可留于宫中。”
容蓁挪眼看去,是礼部尚书袁政,楚绍的人。看来两人是要在萧誉面前唱个双簧。
“这……”萧誉适时地面露犹豫之色。
“袁卿所言不无道理,但萧世子身上所系楚燕与南疆之友谊,又有刺杀再前,朕也只好为世子破个先例。”楚绍不容拒绝地说道,“世子不必客气,朕已命人将承乐殿收拾妥当,世子便安心住下吧。”
袁政闻言,抬眼看了高坐上人一眼后,默默退下坐回席位上。
“如此,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萧誉只得答应下来。
容蓁瞧着二人配合默契,心中冷笑也就楚绍这样的人才会留质一人还需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抬手为楚绍倒了一杯酒,看向台底下的郎君问道:“萧世子今年几何?”
萧誉抬眸,见温声问话的是高台上的女子,不由得一愣,答道:“年……十六。”
才十六,比她还小上两岁呢。
“那还是个少年郎呢。”
容蓁展颜一笑,她生得极美,琼姿花貌的脸上这么一笑竟使周围黯淡,失了光泽,让人的眼睛只能放在她的身上。
“来盛京可还适应?”
她不曾注意身旁的人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面上有了些不悦,打断道:“给萧世子赐座。”
“今日之宴一是为了庆祝朕与皇后大婚,二是为了欢迎世子远道而来,可世子为何现在才到?”这句说完,便有了兴师问罪的意思。
几个善于溜须拍马的亲信官员,立马接过话头,“陛下,微臣以为,这皆因我楚燕皇宫富丽堂皇,与萧世子往日住那田舍瓦房,自有不同。”
南疆苦寒,民虽多贫但皆好勇斗狠,民风极其彪悍,虽然是常有战事,但百年富饶的楚燕从来都不曾把南疆放在眼里,因着南疆人在楚燕人眼里,简直是礼崩乐坏的集大成体,对他们便有个南蛮子的蔑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