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初就要进县城上班了,小融看似平静,内心却泛起了小波澜,早早地起来煮了自作稀饭,蒸了馒头,还特地煎了两个鸡蛋。
吃完饭,新初下楼刚到路边,手都没有招一下,就有长安车开了过来,停在面前。他上了车,正好还有位置空着,感觉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同样是长安车,他像是坐出了李天书那辆越野车的味道。
新初上了二楼,径直向杜部长的办公室走去——他还不知道他要去哪个办公室上班。在县委宣传部,除了杜部长,他只与杜部长的秘书见过面,但他还叫不出他的名字来,也没有他的电话,他得去请示一下杜部长。新初突然觉得,记下一个人的电话,该是多么的重要,否则,他就可以不去打扰杜部长,而去找他的秘书就可以了。
这个念头刚掠过新初的脑海,他就到了杜部长办公室门口,却见大门紧闭。他环顾四周,过道上居然没有一个人,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得有些早了,便在空旷的过道上踱着碎步。新初下意识地把手伸进裤包里,也没有掏出什么东西来。他突然有了一种想抽烟的感觉,这才想在镇机关大院等胡德柱书记下乡吃刨汤肉的那天早上,在冰冷的冬雾中,赵大山部长那红红的烟头来。他突然想到,一支短短的纸烟有时可以填补这一段漫长的时间空洞。
这时,就有一个声音问道:“你找哪个?”
新初抬起头来,回道:“我来找杜部长。”
那人仿佛想起了什么,问:“你是不是城东镇的王主任?“
新初也猛然想起,这位不正是那跟着杜部长来城东镇调研的那个秘书模样的人吗?就赶紧回道:“我叫王新初,城东镇的办公室主任,杜部长今天找我有事。”
“我叫熊杰,在宣传部办公室工作。”那人一边开了门,一边对新初说:“你进来先坐会儿,杜部长到了我喊你。”
新初点了点头,也不客气,就跟着进了屋,在报架上取了《宕渠报》,坐着翻阅起来。
熊杰又开门进了杜部长的办公室,刚把地板拖完,把新到的报刊杂志和文件夹一字排好,沏了一杯茶,杜泽杆就夹着公文包进了办公室。原来,杜泽轩并没有专职的秘书,他平时开会什么的,也不带秘书,只有下乡出差的时候,为了方便,才带着熊杰。熊杰是宣传部的办公室主任,也算是兼任杜泽轩的秘书了。
杜泽轩说:“小熊,一会儿还是通知大家开个碰头会。”
熊杰说:“城东镇办公室那个王主任找您,现在我办公室。”
杜泽轩说:“那好,等会也通知他参会。”
杜泽轩所说的碰头会,也就是每周一县委宣传部的例会,当然前提是县委、县政府没有他要参加的会议,有会则顺延。参会的有部里的其他两位副部长,各科室负责人。文联和社科联虽然是独立单位,但也与宣传部机关合署办公,两位负责人也要参会。会上也不过是大家分头汇报一下上周的工作,谈谈本周工作的重点,最后杜泽轩再提几点有针对性的要求。
但为什么王新初也要参加这个会呢?难道他要来我们宣传部工作?他会不会进宣传部办公室?如果是,杜部长是如何安排自己的?一个个问号,在熊杰的脑海里缓缓飘过。
碰头会就在杜泽轩的办公室召开,杜泽轩坐在他那不停转动的椅子上,他办公桌前的两把椅子移到了右边靠墙的位置,新初和李天书书记曾在这两把椅子上坐过,他看着都十分亲切,但他今天却坐不成了,有两位副部长坐着。左边靠墙处是长沙发,挤了四个科长,其实按级别来说,应该是股长,县上其他几个局都叫股长,只有县委政府两办和县委组织部、县委宣传部叫科长,听起来特别有感觉,而县纪委不叫科长,也不叫股长,而是叫主任。
另外两个年轻的科长自己带了椅子,在靠门那扇子墙边坐下。熊杰自己端正了一把椅子,并叫新初也端了一把椅子,在靠门处坐下。新初感受到了会议热烈,也明白了什么叫济济一堂。
杆泽轩喝了一口热茶,会议就正式开始,他说:“开会之前,我先给大家作一个简单的介绍,这位是城东镇的办公室主任王新初,经县委有关领导同意,调我们部里面工作,根据工作需要,暂时放在新闻科,主要配合王道文同志,做对外宣传工作。”
杜泽轩的手指着新初的时候,他就屈着身子站起来点头示意。大家心里都明白,杆泽轩说的有关领导,要么是县委书记王双全,要么就是他自己,不管是谁,首先都是经杜部长同意才会调进县委宣传部的,便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新初还不知道这掌声是鼓给杜部长的,以为自己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频频向大家点头表示谢意。
杜泽轩说:“熊杰,你把新初带到新闻科去,我们接着开会。”
新初这才明白,这是县委宣传部,他来了也不过是一名普通干部,这样的会,还轮不着他参加。与在城东镇不一样,除非特殊情况,差不多的会议,都是离不开他这个办公室主任的。他跟着熊杰来到了杜泽轩办公室对面的一间办公室,心里居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新闻科科长王道文也跟了过来。熊杰笑着说:“王科长,我就把新初同志交给您了,你们自己对接一下,我先过去开会了。”
这王道文科长刚过五十,皮肤白净,头发黝黑,一双眼睛清澈见底,文静中透露着一种神采。他原本在通达日报做主任记者,据说是因为男女关系的问题,也有人说是他的傲气得罪了报社领导,反正他受到了处分,就主动申请回到了宕渠老家。由于他一表人才,一身正气,关键又写得一手好文章,在部里颇受尊重。
新初还不知道这些,但他单凭王道文与自己父亲王道渠的名字,他就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亲切。王道文指着大门对进来的那把椅子说:“你就坐那个位置吧!”又带着新初到了右边隔壁办公室说:“这间办公室是理论科和文艺科。”再去左边隔壁办公室说:“这就是马主任坐的部办公室,再往里面是财务科和干部科,我们部里办公室紧张,大家都挤在一起办公。你自己先翻一翻报刊杂志,我先过去开会。”
新初就感觉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妥妥的了,说了一声“好”,目送王科长走出办公室后,喘了一口气,就去取报纸。他想到刚才杜泽轩的一句话:主要配合王道文同志,做对外宣传工作。既然是对外宣传工作,那肯定就不是在《宕渠报》上搞宣传了。他开始逐一翻阅《人民日报》《蜀川日报》,却没有看到有关宕渠的文章,倒是在《通达日报》第三版,看到了一篇关于基层党建方面的报道。他便细读起来,并认真研究起人家的写法。
新初刚把《通达日报》读完,熊杰就端着椅子站在门口喊道:“新初,位置安排好了嘛?今后有什么需要跟我说就是了。”
新初心生暖意,连忙起身回道:“谢谢!”
这时,文艺科科长杨明端着椅子路过,新初满面笑容迎了过去,杨名却避开了,径直朝里面走去。
新初心里那一丝不快还没有挂到脸上,理论科的的马科长拿着笔记本走了过来,满脸善意地说:“欢迎你来到我们宣传部,你记不得我了?我在涌北中心校,与你姐是同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