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串串的未接听记录,迟雾点击号码直接拨通回去,机械声音提示对方已关机。“怎么了?”封馨看她。“没人接。”迟雾放下手机,有些不安。“没事。”封馨安慰她:“这个点了,估计睡了。”迟雾摇头,想了会,给他编辑信息,简单说一下自己这边情况。手术室的灯一个小时后终于灭掉,陆喻从里头走出来,拿掉口罩,看着迟雾,脸上有些疲惫笑意:“抢救及时,手术成功,但还没度过危险期,要继续观察,后续恢复情况尚不可知。”迟雾终于松下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着了地,点头:“谢谢。”陆喻:“没事。”前方的手术门被拉开,沉寂了大半夜的走道终于发出些声响,徐芳华从手术室里被推出,迟雾没看几眼,又被推进重症监护室,陆喻说要先观察四十八小时,看看清醒情况。迟雾站在走廊,缓缓看着被各样机器包围的徐芳华,额头抵着冰硬的玻璃,没忍住睫毛湿润,看了一会,她调整好情绪回头,带了点鼻音,对封馨开口:“你先回去休息吧,回你休息室休息半夜也行,别跟我在这熬了,明天还要上班。”“没事。”封馨看她。“行了,你回吧,这医院那么多人,没事的。”迟雾没让她再在这待,把人赶走了,让她休息去,有一个在这就够了,她一点睡意都没,出这样的事,徐芳华跟前就她一个人,她没法合眼,躺下了也睡不着。等封馨走了,迟雾缓缓又坐下,人很沉默。夜长也深,冷气二十四小时不停歇,从前方的管道口呼呼冒出来,夜间走廊只偶尔有病人从病房出来,扶着墙壁忍着病痛艰难移动。迟雾低下眼看碎裂的屏幕,手机坏了,要早上才能拿去修,或是干脆直接换一个。空气中漂浮些微刺鼻的消毒水味,迟雾后脑勺靠着墙壁,手插在衣兜里,长久的保持一个姿势,目光放在对面的重症病房。片刻后,陆喻从诊室走出来,端了杯温热水,问:“还在担心外婆?”迟雾“嗯”一声,垂下脖颈,人已经镇定下来,最焦灼的时候也已经过了,这会面上情绪不明显。“对了。”陆喻坐到她身边,把那杯水放到她身侧,正好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很好的保持点距离分寸出来:“你妈妈刚刚电话打回来了,之前在应酬,我跟她说过了,应该早上就能到,正在赶过来。”迟雾点下头。“喝点水吧。”陆喻把水递到她面前。“嗯。”迟雾接过,道了声谢,小口的喝着,胃病发作的痛短暂的稍有缓解。看迟雾冷捧着水杯,指尖微红,大约是为了缓和气氛,陆喻随口提起:“上次在饭店看到的男孩,是你喜欢的类型?”“……”迟雾没回答,自顾自开口:“陆喻,你今年二十六了,要是真有所图,就别把精力放在我一个小姑娘身上。()”年龄在大多数情况下意味着风险,年龄越小,风险越大,未来的变故,二者关系的不稳定,感情可能产生的变质,无法确定的未来,全都不可估计,好比那些发完誓几年后又变心的,谁都不能保证。非要谈,那最稳定的关系就是两人各有所图,所图的东西绑定在一起,比如都需要一段稳定的婚姻,家庭,一个合格的伴侣,只要需求不变,就还是同盟。这才是最可靠的,把精力放在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身上,很大几率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陆喻不该不懂。≈ap;ldo;嗯,的确二十六了,以前没觉得自己年纪大,现在从你嘴里说出来,好像是显得我大了点,毕竟你今年才毕业,成年不久。?()『来[]≈ap;看最新章节≈ap;完整章节』()”陆喻调子很缓,张弛有度,人很放松:“坦言说,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不是没想过,但人活着原本就是充满挑战。我父亲当年念的工业,结果开了家公司,母亲有一家心理咨询诊所,在我的家乡,路边广告牌上就能看见她的广告,而我选择读医,人生原本就没有什么既定路线,即便最后没有个好结果,那也算是一段不错的经历。”迟雾垂眼,又小口抿了一口温水:“我不喜欢没有必要的感情拉扯。”“我是没有必要的?”陆喻忍不住笑了:“说话有点伤人。”“嗯。”她目光缓缓地朝前面,聊了几句,人也放松下来:“我没有恋爱的打算,就目前而言,这个想法没准能延续一辈子。”“是吗?”陆喻侧过脸,不免好奇:“你们这个年纪,不是最热衷这些的吗?”“没有。”她没热衷过:“你谈过?”“当然,毕竟二十六了,在你这个年纪,谈过一段。”迟雾没什么反应,语气淡然地揭穿他:“陆喻,你承认吧,你也没多喜欢我,最多是当成课业外的一个小挑战。”没几秒,陆喻笑了,没否认,转了个话题:“那那天的那个男孩呢?”迟雾垂眼,不想多讲,回:“朋友。”“朋友?”他挑眉,缓缓地,看戏似的舒了口气:“那他比我惨多了。”……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传过来,迟雾心里那点不自然和隐隐约约的不安,又冒了出来。扯到谈屹臣,这个天她已经不想继续聊了。“你脸色看着不太好。”陆喻担心她:“我在这,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吧,趴一会也行。”迟雾摇头,喝完半杯后把水杯放回原位:“睡不着。”陆喻对她的心情也理解,见她不去,也不劝,站起来,跟她说了句他就待在旁边的诊室整理病例,有什么情况叫她。迟雾说了声“好”。凌晨五点,天空隐隐泛白,有快要天亮的趋势,迟晴在这个时候风风火火地赶到,身上穿的还是黑灰色的绸面职业套裙,很干练,奔波一晚上人也显得精神气很足,跟迟雾形成两个明显的对比。迟雾看着()她从那端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助理,高跟鞋在寂静空旷的长廊踩出清脆的回声。走到人面前,两人对视,迟晴眼睛微红,问迟雾:“外婆呢,怎么样了?”“手术已经做完了,很成功。”迟雾朝病房指了下:“要在重症病房观察两天,看一下情况。”迟晴点头,缓出一口气,七上八下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下来些。她转身走到病房前,隔着玻璃看了一会,才回过头抱了下迟雾:“辛苦了。”迟雾低着眼,没说话。“一晚上没睡?”迟晴打量着她,眉间担忧,轻抚上她清瘦的下颌:“脸色怎么差成这样?是不是也没吃饭,我让人去买,你赶紧回去休息,别扛了。”
迟雾摇头:“再坐一会吧。”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睡,睡不着,想着刚才和陆喻的聊天,脑子很乱。迟晴看她,除了脸色差,精神头还算行,不勉强,只伸手帮她把碎发往耳后捋了下:“那就再在这待一会儿,妈妈让人去买点早饭。”迟雾轻声“嗯”了一下。住院部有早起的人出来到卫生间洗漱,迟雾静静靠在墙边,直到耳边由远而近传来脚步声。她似有感应地抬起头,看见了楼梯口拐上来的人,呼吸微停了下。六点的清晨,身后的窗户外天光已经开始亮,谈屹臣站在楼梯口,穿一身黑身段挺拔,顶一张能脚踩十条船的渣男脸,一双眼睛也正在盯着她。走廊空荡荡漂浮着消毒水气味儿,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无声对视。一秒都没耽搁,谈屹臣抬脚朝她走过去,迟雾看他,语气放轻松:“你来了?”三个字还没完全说完,她就被人拉过去一把紧紧抱在了怀里,脸埋在她肩头,呼吸因为胸腔起伏而加重,两人的气息就那么突然地再次撞在了一起,心跳剧烈起伏。好半晌过去,迟雾垂眼,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抬手虚虚抱住他的腰,额头贴着他的肩:“手机坏了。”知道他要说什么想问什么,她先把这个事跟他讲一声。脑袋上方传来淡淡的一声“嗯”,保持这样的姿势,抱了好一会儿谈屹臣才松开她,看着她有些血丝的眼睛,问:“外婆现在怎么样?”“还在观察时期。”迟雾抬起下巴点了下他身后的病房,这一下正好对上迟晴打量两人的目光。谈屹臣回过头,没料到能见到迟晴,刚才太急,只顾着迟雾,但迟晴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源江是理所当然。他下颌微收,打了声招呼,迟晴微笑点头,抱着手臂靠在病房门口,眼神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迟雾避开她视线,把手不自然地从他手里抽出来。助理买早饭回来,各种各样买了一大堆,迟晴拿过,没说什么,把其中的两份递过去:“你们找个地方吃,休息一会儿,我在这就行了。”这次迟雾没拒绝,点头,伸手接过。医院内除去走廊长椅,病房,没什么能待的地方,但两人都不喜欢医院内的那个味道,拿上早饭后,拐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推开安全门,在楼梯台阶上坐了下来。楼道里没开灯,头顶有道窗户,视线比刚才暗很多。两人坐到一排,谈屹臣解开早饭的袋子,把热粥打开递给她。“谢谢。”迟雾拿过,拿起勺子慢慢地吃了几口。吃了几口热粥,人缓慢地松下来,迟雾侧过脑袋靠着墙壁,看谈屹臣坐在楼梯的另一边,腿长,脚踩在隔了两阶的台阶上,两人中间距离只相隔三十厘米。谈屹臣嘴里叼着豆奶,垂眼拿手机,左手随意地捋了两下碎发,右手指尖抵在手机后背,信息一条接一条的发出去。发完,他转过头看她没吃几口,问:“肚子疼?”迟雾摇头,没说话。生理痛,胃痛,担心和焦虑,一晚上没合眼脑袋里的神经也开始隐隐跳疼,整个人都疲惫。她看他灰棕色的碎发,长的睫毛,眼底的一点乌青,轻声问:“昨晚没休息?”手机上传来信息接收的提示音,谈屹臣很淡的“嗯”了一声,又回过头,继续发信息,直到他把消息发完,才看她:“昨晚一个人待在这?”她摇头:“封馨,后面陆喻也陪了一会。”想起他还不知道陆喻是谁,补充:“上次在饭店,你见过,他是神经外科的医生。”谈屹臣轻点下头:“嗯。”沉默了一会儿,迟雾站起来,把冷掉的粥重新盖好扔到一旁的垃圾桶内,看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谈屹臣看她:“下次,能不能也通知我。”迟雾停住动作,垂眼和他对视。谈屹臣从地上站起来:“和通知家人,最可靠的人一样,放在首位,放在前面。”一瞬间迟雾想到封馨手机上的几十条未接来电,大脑里神经开始作痛,干涩地问:“为什么?”“以前没特地跟你说过,那就现在说。希望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在不在你身边,都可以知道,知道了会第一时间赶过来陪你,帮你。一件事,别人知道了,最多为你做到八十分,没准六十分都难,我可以往一百分上试试。”他看着她,两人距离近在咫尺:“你那么聪明,应该能明白,就算是简单找帮手,也得找可靠的,这才有效率。”摸清他话里的意思,迟雾看着他,态度有些冷:“谈屹臣,我们说好的,sexpartner。”“嗯,我知道。”想着一晚上找不着人的担心着急,谈屹臣也很坦然,不打算只保持现在的关系,他要更进一步:“但我当你是我女朋友。”见她不说话,他缓缓地试着问:“没考虑过吗?我和你,可以换一种方式换一种关系。”沉默片刻,迟雾抿唇:“你不想了的话,可以停。”她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平静:“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你这样,根本不会和你提这些。”不会问他“做吗,跟我”,一丝一毫都不会露出来。她和谈屹臣一开始图的东西就不一样,有矛盾是必然的,保持现状不过是粉饰太平,她强调:“在车上,我们是谈好了的。”谈屹臣笑:“那你觉得呢,我为什么答应你这些?因为你看着睡起来爽?”他答应是因为他喜欢她。楼道里只有几道光线,灰尘在光影里昏昏浮浮,沉默对峙了好半晌,胃痛又因情绪发作,迟雾后背抵着墙壁,人快要撑不住。想了好久,她才开口,嗓音疲惫,不想再继续聊了:“咱们现在也没真做过什么,连个炮友都算不上,就这样,先停了吧。”说完她转身要走,他这么直白地把自己感情剖给她看,她没法忽视,没法假装不知道,没法这么没心没肺地继续跟他处下去。她低估他了,她做不到在这种关系里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好,不然就是真混蛋。没给她走的机会,谈屹臣扯过她,垂眼看着,捏住她下颌把人拎过来:“连炮友都算不上?”“你有本事就再给我说一遍。”他看她,嗓音淡漠,压低了的气场让人觉得心惊肉跳:“我找你找了一整晚,手机打电话打到没电,充上电看见你消息就赶过来,你跟我说我在你这连炮友都算不上?”“放手!”迟雾抬手打开他的手,眼圈微红:“谈屹臣,我们俩的关系,需要我在这跟你多说吗?就算没这个事,你也比他们都重要,但我们不继续了,回到像以前一样。”“像以前一样。”谈屹臣垂眼,挑下眉,重复她的话,有点想笑:“你觉得咱们俩到现在,还能像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