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姜棣棠未直接应谢徵之言,只是回了谢徵一句:“可是殿下,我所愿者,得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谢徵没再说话。
姜棣棠知谢徵已解其弦外之音,只是谢徵难行此举而已。
逆钦文帝之意,不顾袁氏之颜面,以迎娶一个再如何也不清罪臣之女身份的女子做太子妃。
除非他疯了。
原是念着迎她入东宫之事将就此搁置,却不期某日午后,太后遣人召之。那日火伞高张,洒下万缕金光,姜棣棠踏出房门时便觉着眼角浸了些泪,一路受如于赤焰添薪。
晃得人睁不开眼。
“今日太子同陛下言及了欲迎娶你一事。”
长秋宫正殿并无宫人,只有太后一人侧卧在榻上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太后亦不迂回,而是直言正题。
“但你可知,”太后悠悠地睁开眼,一字一句道,“他谢徵想要你做侧妃。”
“棣棠不知。”姜棣棠垂首,这倒是在她的预料之中,只不过她未曾料及谢徵竟会于此紧要关头与钦文帝言及此事。
她深知,谢徵实则非深爱于她。
惟觉忽得一稍微解其心意,且易于其掌控之人,谢徵偏好能揣度其心思至恰到好处,又谨慎奉承之女子,不是吗。
当然,更多乃因太后之故。
太后许了姜棣棠一个义孙女的身份,便也是变相地在借势给她,足以证明太后舍不得这枚上好的棋子。若是谢徵迎娶她为侧室,则与太后更亲,亦与季氏更密。季家手握十万季家军,他想彻底坐稳太子的位置,离不开一个可靠的靠山。
谁都知道的。
“知不知道现在都知道了,哀家将以欲你多陪于长秋宫为由,以推拒此事。”太后正身而坐,抬手揉了揉眉心,语带阴郁,“哀家要你想尽办法做到太子妃的位置。今日陛下已与太子议定,以袁柔歆为太子妃,三月后将下诏书,谢徵与袁柔歆成婚,你务须于此之前达成此事。”
“可太子不会选我做太子妃的,”姜棣棠不知为何,十数年来首次违逆太后之意,“太后娘娘知晓的,我比不过袁柔歆。”
太后双眼微眯,看向姜棣棠的眼神更暗了些,似对姜棣棠竟然敢出言顶撞她深感诧异,片刻后笑了,唤她亲切,却无端让人觉着胆寒:“折之。”
“哀家能予你这县主之位,亦能轻易取之。哀家将同季老总兵知会,今后你亦得以季家义女自居,季家之门,你可自由出入。然你亦当明晓,哀家能借你季家之势半分,长秋宫之势半分,亦能使你十倍偿还。”
“做太子妃不好么,折之。”
姜棣棠深吸了一口气,只觉窒息感忽而涌上心头,捏着裙边的指节都微微泛白,可再抬头,唇角笑漪轻牵,与往日同太后相处的神色无异,声音软软,就好像方才的对峙只是错觉:“棣棠省的,棣棠会想尽办法,坐到太子妃之位。”
“这样便乖了。”太后没再多说什么。她会选中姜棣棠,无非是当年初见四岁的姜棣棠时便觉着这人长大后会是个美人胚子,且适逢其生于名门却无父母之宠,若是自幼由她教养,自然会比那些依附季家的攀炎附势之辈好控制的多。
她最喜欢姜棣棠低眉顺目的乖巧模样。
“哀家近日将离京礼佛,期约两月,你不必随行。你向来聪慧,能用四个月让太子欲娶你做侧妃,也该是有法子于哀家回宫之前牵住太子的心。”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姜棣棠退下,“余者无需哀家多言,惟有一语,折之,勿使己身陷溺其中。”
姜棣棠一一应承太后之语,恭顺地退了出去。
直到强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姜棣棠才如同被人卸了力般颓然倒于床榻之上。
当然,不会陷进去。
倘若可以选择,她想,要他们所有人都死。
多行不义的姜洄终究落了个抄家问斩的下场,却也死的那么容易;高坐明堂的天家之人还是万众仰望,无人知晓他们的勾心斗角。
独她一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便是命吗。
“蓝溪,过几日,随我出宫一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