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步虚杀了冥皇一次的事,在出发之前是个秘密,回来之后沐雪沉伤得那么重,女主都得到消息了,大家自然也都知道了。风微尘站在人群之中,看着红蓼的眼神中最为难以形容。但出乎预料的是,唯有他眼底没有畏惧。红蓼被这么多人这样看着,突然有些无所适从。早就知道身怀血脉的事被知道了怕是不简单,但没想到会是在这种紧要关头曝光。就很烦,谁干的?站出来挨打好吗?如今云步虚离开,沐雪沉重伤昏迷,群龙无首,风微尘是除了红蓼之外最有发言权的人了。在红蓼被这样围观的情形下,他主动站了出来。“都愣着做什么,是没事做吗?”他冷淡地一斥,众人立刻低头离开,各干各的去了。红蓼不再被盯着了,微微松了口气,但看着远远绕开她的弟子们,大家共事了一段时间,已经十分熟悉了,平日里都会高高兴兴打招呼,可现在……好像她是个病毒一样。红蓼皱了皱眉,余光瞥见风微尘走过来,还没琢磨好如何开口,就听他说:“此事当真?”都曝光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是真的。”她简单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塔中危机,我若不吸收血脉,很难和水盟主一起逃出来。”说起水如镜就很奇怪。“怎么不见他?”她举目四望,满目破败,不见剑尊踪迹。风微尘说:“师娘身怀地之主血脉的消息一散播出来他就去调查了。”他看了看天色,“如今应该也快回来了。”说曹操曹操到,水如镜御剑而归,手里抓了一个凡人。那凡人面色青紫,瞳孔发黑,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了。“是他?”风微尘走上去查看,“入魔了。”水如镜道:“不止他一个。谢沾衣来人界抓冥鬼,魔尊也没放过这个机会趁乱作恶,夫人怀有地主血脉的事就是他们放出来的。”他将人交给风微尘就跪在红蓼面前:“镜未能护好本界百姓,令魔尊冥皇伤人扰事,罪无可恕,请夫人责罚。”红蓼被他这么一跪浑身不自在,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是不是得给水如镜封个红包啊?“盟主起来吧。”风微尘看出红蓼的尴尬,淡淡解围道,“如今人界还需你我一起助夫人守护,作乱的人找到就好,其他等师尊回来再议。”水如镜顿了顿,人虽然站起来了,但目光一直没往红蓼身上飘过。“我会看好他们,不会让他们再胡乱非议夫人。”“怕的不是他们胡乱非议。哪怕水盟主不说,凡人除了害怕,也没几个人真的敢乱说什么。”怕的是道圣宫的弟子们。本来红蓼就是妖族,好不容易才得了弟子们一点信任和好感,如今又出了这么个意外,很难说他们会不会觉得红蓼是故意潜入道圣宫,为的就是所有地之主的血脉。有一就有二,给了其中之一,另外两条若能到手,就不愁拿不到。依着道祖对夫人的宠爱,这件事易如反掌。届时地之主所有血脉集中在一人体内……即便夫人是好的,地之主血脉那么强,本身就是妖族的红蓼会不会无法控制自己,令地之主重现于世,这很难说。此事不可谓不棘手。但红蓼好像一点都没受影响,等他们都发愁完了,才神色淡定道:“人都抓到了是吧?看过了吗?还有的救吗?”水如镜怔了怔道:“很难。”“很难,但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就试试看。”红蓼抬脚离开,“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水盟主带我过去吧。”水如镜闻言立刻跟上,连风微尘欲言又止的样子都没理会。“这边走。”他尽职尽责地给红蓼引路,那终于敢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带着某种危险的信号。风微尘瞧见后脑袋上仿佛竖起了无形的触角,警惕地出声:“等等!”要走的二人停下,一齐回头看来,嚯,要不是知道他们一个是人界至尊,一个是道祖夫人,他都要以为是一对璧人了呢!“我带师娘去。”风微尘快步走来,把水如镜和红蓼隔开,“我比水盟主更了解如何驱除魔气。”身为医修之祖,风微尘在疗伤驱魔方面的确比较擅长。红蓼也不挑,继续往前走去,风微尘走前给了水如镜一个眼神,用自己高大的身形将她挡得严严实实。水如镜长睫低垂,掩去眼底的神色,喃喃自语:“已经这么明显了吗?”红蓼尝试拯救被魔气驱使的凡人,着实是以德报怨,不计前嫌。她这么做,自然有不少人会对她怀有血脉的事改观,毕竟她救了他们还帮了他们那么多。但也有一部分会阴谋论,觉得她就是故意这么做,为的就是收买人心。反正不管怎么样,正如风微尘所预料,他们嘴上什么都不敢说,神色上也不敢表现出来。另一边,云步虚已经成功阻截到了谢沾衣。谢沾衣看到他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中计了,但现在也回不去了。他被团团黑雾包裹,哪怕中计也并不慌乱。“看来我的话你并未放在心里。”他漫不经心道,“我说过你每一次杀死我,都会让我变得更强。”谢沾衣音色拉高:“你现在是完全不顾你大弟子的性命了是吗?你当真以为留在手中的那张底牌能让他活下去不成?”云步虚这次没用太一玄宗扇。他手握一柄仙剑,若谢沾衣仔细看,就会知道这是道圣宫的至宝之一,束云壑最畏惧也最想要的那把斩魔剑。魔与冥不同族,但近似,若太一玄宗扇杀不了他,那就用斩魔剑试试。谢沾衣从云步虚的沉默中意识到了不寻常,他终于还是有些惧怕。事实上,不管是谁,没人能不怕云步虚。那个他还在底层攀爬,受尽折辱的时候,就已经高高在上的神祇,怎么可能不怕?云步虚愿意和他说几句话,他尚且还可以查探情况,但他一言不发,直接持剑袭来,那种目空一切超然外物的气势,真的令他自心底里嫉妒和膜拜。体内血脉沸腾,是对他这种本能的厌恶和排斥。他确实不该如此,这是绝对不应有的情绪,他是怀有地之主血脉的人,怎可对天之主的转世起膜拜之心?谢沾衣想要反手,也已经起了势,可云步虚太快了。快得眨眼之间,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斩魔剑的剑刃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这个时候云步虚才开口说话。“一次杀不死就两次,两次还不死,再试试就行了。不过是杀你罢了,失了冥鬼潮的阻碍,杀你便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谢沾衣目眦欲裂,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不断地喷出血来。“你死了,吾徒自然不会再有事,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这是吾素来奉行之法。”有麻烦吗?可以的。斩断麻烦的根源就是了。
谢沾衣没料到会是这样。他开始怀疑从前每次见云步虚,他都保存了实力。他在斩魔剑下缓缓化为乌有,森森白骨灭失为绿色莹光。云步虚单手结印,想要拿走地之主的血脉,但谢沾衣还未消散地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下次见。”他轻飘飘地丢了三个字,随风拂散,灰飞烟灭。云步虚反手握剑,寻不到血脉的踪迹,看着掌心淡淡道:“弱点不是灵府,也不是心脏吗。”这可就有点棘手了。他这句“下次见”,应当是还会复活。如此的话,得在他复活之前先将沐雪沉体内所有鬼气清除。不然等谢沾衣复活,沐雪沉不会有好下场。云步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人界,正遇见另一件事。红蓼在为凡人驱除体内魔气,因她体内怀有血脉,在水如镜看来很难的事,她费了些功夫倒也能做到。只是出了点小意外。并不危机生命,但这是红蓼穿书以来第一次见束云壑。并不是束云壑本身至此,而是被祛除体外的魔气幻化成了他的模样。薄透的黑色,玄色勾勒的眉眼,看起来并无什么出挑之处,那严肃冷淡的样子甚至像是哪个宗门不苟言笑的长老。就是这样一个人,当初无人相信他会入魔,会为了战胜水如镜做那么多。水如镜做完手中的事还是放心不下红蓼,赶来帮忙,正撞见束云壑的魔气试图接近红蓼。见她被魔气围绕,明知不多,也知道她现在很强不会受伤,他还是控制不住地上前帮忙。束云壑一见他,魔气空前飞涨,入骨的恨意从言语中显露出来。“大师兄。”他阴沉道,“真是好久不见,你的风采依然不减当年啊。”确实是风采依旧。干干净净,明烈纯净,哪怕手握一柄断剑,面对拥有血脉的他依然面不改色,恍若有着吞天灭地的气势。他越是这样,越是衬得束云壑的污秽堕落。魔气在断剑刺过去的时候骤然散去,红蓼刚要开口,就见风微尘挡在了她面前,将水如镜拉出去。她干脆闭上了嘴,继续帮凡人看伤,水如镜被推到门口,就看见了匆匆归来的云步虚。云步虚是想要去看沐雪沉的,但感知到红蓼在这里,还是先来确定一下她的安危。他站在台阶之下,与台阶之上的水如镜四目相对,不过刹那之间,水如镜便和风微尘一起步下台阶,跪拜在地。他们一跪,红蓼的身形就能看得更清晰一些。她没事,只是耗费了不少灵力,看她身边昏迷的凡人就知道她做了什么。云步虚一抬手,红蓼立刻跑出房间,化作小狐狸跳到他怀里。“怎么样怎么样?快让我看看可有受伤!”她紧张兮兮,显然并未将他回来之前的插曲放在心上。那么一个贪恋他男色的小狐狸,有时候却对别人隐晦的感情十分迟钝。她没察觉到,这也很好。真察觉到了,她那心里面说不定反而画魂似的难以平静。“他死了,但应该还会回来。”他给了回答。红蓼狐狸眼圆睁:“在冥界外面杀了他也不行吗?!”“灵府和心脏都不是他的弱点。”云步虚单手抱着狐狸,另一手反握斩魔剑,视线在水如镜身上定了太久,后者已经开始冒汗。终于,他收回目光,却将手中剑丢了过去。水如镜准确地接住,有点茫然地望着他的圣人。“断剑再与你性情相合,终究有损剑意发挥。”云步虚淡淡道,“此乃斩魔剑,本打算交给净玉,现在便给你罢。”齐净玉……这个老三跟在云步虚身边多年,也算有些本事。很多时候,云步虚也是真心为他打算过的。水如镜握着斩魔剑这等神器,想说自己不配,但风微尘比他还快。他满脸不赞同:“师尊,这样的宝物岂能说给就给?”还是给对师娘有企图的人!这不是傻吗!他疯狂用眼神示意云步虚,但云步虚考虑的远远比他多。多事之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自有评判。只要红蓼不在意他,一个单相思、有贼心没贼胆的臣下罢了,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只要她不在意就好。但凡她多一个眼神,多一句话,他可能都会按捺不住心底的念头,做出什么无法补救的事情来。低头睨着怀中小狐狸,她早就眼观鼻鼻观心,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对于云步虚爱吃醋这件事,她已经有了充分的体会,并且尽量照顾他的心情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云步虚意满离。风微尘:“……”他斗鸡一般防备的样子反倒像个笑话。回到沐雪沉所在的屋舍,羽落还在这里,只是仍昏迷着,血祭到底是伤了她的身体。她倒在沐雪沉身上,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红蓼看得兴奋,云步虚却皱了皱眉。作为卦相中整合六界的关键,与女子拉拉扯扯,可不是件能够保持理智的事。“带她出去。”他拍拍怀里狐狸的屁·股,“我要给他疗伤。”虽然没指名道姓,红蓼却知道他说的是谁。“说话就好好说,你拍哪儿呢?”小狐狸要好地舔了舔屁·股毛,瞪了他一眼,知道时间紧迫,也不含糊地把羽落驮起来就走。“等等。”云步虚忽然叫住她。红蓼不解回头,见他用了法术将羽落从她身上移开。“这样拉着她走就行。”他面色不太好看,“你的背上只能驮我。”“……”女人的醋都吃,云步虚疯子!!